箭大人此時,竟還有些內斂。
“那我再想一個……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間無我這般人。”
箭大人想了想,說道:“還是有些浮誇。”
大人啊,裝逼本身就是浮誇的事情,你想要不那麼浮誇的,怕是難想哦。
想著今日箭大人幫了忙,又耐心解答他的疑惑,周玄無論如何都要想到箭大人滿意的句子。
他又從記憶中摘取了七、八句,箭大人都不甚滿意。
這下子,性質就變了——周玄已經將箭大人的要求,當成了一個挑戰。
“我還就不信了,找不到你滿意的。”
周玄這次直接從箭大人的衣著出發,他愛穿白袍,又自詡強大……額……他也真的很強大,再加上愛整景,
諸多特征融合到了一起,
周玄忽然想到一首詩,便對箭大人說道:“執天問道何有期,儘誅邪魔無窮極……”
“這兩句倒是有點意思。”箭大人若有所感。
執天問道?
他這些年做的不就是這些事,
抵扛光陰界召喚的意誌,誓守平水府,這還不算執天問道?
“箭大人,少安毋燥,這首詩,還有後麵兩句。”
“那我得洗耳恭聽了。”箭大人耳朵往周玄的方向湊了湊,要仔細聽詩。
“除卻君身三重雪,天下誰人配白衣?”
箭大人聽詩聽得沉默了,一邊望著自己的白袍,又不停的默念著詩句,越念越是歡喜。
“除卻我身三重雪,天下誰人配白衣……妥貼,太妥貼了。”
箭大人已經在暢想自己擊敗強敵之時,再朗聲念出這句話,該是何等的瀟灑?
“若是那日,正值大雪紛飛,更是應景。”箭大人想入非非。
紅棺娘娘則鼓起掌來,說道:“我也是個粗人,但小先生這句子,文采斐然。”
周玄笑了笑,說道:“我這句子,也是從其餘詩人那裡記來的,並不是我文采多好。”
他這一番話,落在紅棺娘娘的耳裡,反而變了一份意思,她隻覺得小先生過於低調了。
就這首詩中的“白衣”、”執天問道”、“儘誅邪魔”,這些要素描述箭大人,無比妥貼、合適,這怎能不是現寫的詩?
“真不是我寫的,可能那位詩人的心裡,也住著像箭大人這般的人物吧?”
周玄這番話,說得箭大人心花怒放,他終於回過神來,在周玄的肩膀上重重一拍,說道,
“我早就聽聞周家儺神講書講得好,一部《白眉大俠》講得周家班裡滿坑滿穀,一部書講得蓮花娘娘心中響起佛音,
原本我還有些不信,總覺得修行天賦與文采天賦怎可以齊頭並進,
如今,我信了,周家儺神是個才子,大才子。”
周玄聽得耳熱臉臊,不好言說,隻得低頭騎驢。
在抵達東市街的路上,周玄甚至還幻想著箭大人在勝過強敵時,一時興起,便要念詩——除卻我身三重雪,天下誰人配白衣,
畫麵太美不敢看,
“土尬土尬的,我好想親眼瞧瞧那場麵。”
……
三人抵達東市街後,紅棺娘娘押著邪神「光陰」進了周家淨儀鋪,
箭大人則先回平水府,與周玄告彆後,還在小聲念著詩句,生怕自己忘了。
周玄則暗自誇獎著:“這世間萬分艱難之事,從來隻怕用心二字,哪怕是裝逼、整景,箭大人每日吟誦幾遍,讓詩沁入自己的骨子裡,要裝之時,才能自然流露,圓轉絲滑,
怪不得箭大人能修出這麼高的香火,再小的事也如此認真。”
箭大人走後,
周玄便開始審問。
莫庭生與邪神「光陰」,周玄先審前者。
由於這倆人太過於重要,
紅棺娘娘在周玄審問之時,便通過密信,與畫家溝通。
畫家讓青風看住風先生後,便撕裂了空間,前來周家淨儀鋪裡鎮住場麵。
“小先生呢?”
淨儀鋪今日不做生意,將門給關了,邪神光陰被紅棺娘娘踩在腳下。
“小先生已經去了二樓,審問莫庭生了,我腳下踩著的這個,就是明江邪神。”
“是嗎?”
畫家低頭一瞧,頓時覺得犯膈應,邪神一臉癩蛤蟆似的爛泡。
“謔,這邪神,醜陋到這個地步?”
「光陰」很是難過,他今天已經被好幾個人嫌棄醜了。
他還無能為力,隻能撕心裂肺的反駁,
“醜你大爺醜,老子在邪神裡麵,屬於長得俊美的。”
“哈哈哈。”畫家、紅棺娘娘同時笑出了聲。
周家淨儀鋪裡,頓時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
周玄提審莫庭生,
莫庭生,對於周玄來講,和風先生一樣,渾身是寶。
莫庭生的血肉,周玄要拿去給牆小姐分析,是不是能用來重塑雲子良的肉身。
他的記憶,是周玄用來破解拐子三十年布局的關鍵所在。
莫庭生的香火,或許和井國人不一樣,是落在周玄手中的第一個佛國人,
作為研究佛國神通,他很重要。
除去這些,周玄還知道莫庭生的通靈特性,極其逆天,也是風先生這些年將莫庭生認定為拐子第一人的重要因素。
周玄要找五師兄,將莫庭生的特性完整的剝離出來,看看是否有利用價值。
諸多作用在此,倒是讓周玄不能像對待觀主那般粗暴……將其眼睛刨出,扔進血井之中,由血井的眼睛去拷打,逼出莫庭生的記憶。
要“溫柔”對待。
好在莫庭生的香火不高,讓周玄有了“溫柔”的手段。
周玄要用“以夢入夢”的手段,來對付莫庭生。
他將被廢掉手腳的莫庭生扔在了房間角落裡,拿出了人皮,開始做儺神之手的刺青。
刺青起乩,能讓周玄香火爬升到四炷香。
四炷香的說書人夢境,極限能控製初入五炷香的堂口弟子,對付三炷香的莫庭生,綽綽有餘。
在周玄做著刺青的時候,莫庭生便冷嘲熱諷道:“周玄,我勸你不要白費功夫,我們佛國之人,修的是佛家金身,以金身為基,強壯神魂,你想挖出我的記憶,我勸你死了這條心。”
“誰吃飽了沒事乾,去挖你的記憶?我以說書人夢境,讓你入夢,你自己把自己的罪業,都交待得清楚。”
周玄提著儺神之手刺青,走向了莫庭生。
“你無法讓我生夢,夢境需要真實感,但你沒見過我們佛國人,想讓我生夢,用你們井國的建築、人?我看你是癡人說夢。”
“你猜猜我見沒見過你們佛國人?比如說什麼大天王,他的法身,便是那隻巨手,對了,他還能憑空製造出無數懸空佛寺……”
周玄越講,莫庭生越覺得自己在陷入絕望。
“你真的見過大天王……”
“馬上你就知道了。”
周玄將手掌割破,灑血在刺青圖上,起乩之後,他爬升到了四炷香火。
與此同時,他從腰間,取出了「畢方」麵具,戴在臉上,袖口滑出了醒木和折扇。
周玄先將自己的感知力,入侵到莫庭生的心裡。
說書人八炷香的手段「以夢入夢」,便是用強憾的感知力,將對手的意識征服,然後在對方的體內布下夢境。
周玄的感知力,已入日遊之境,與神明同等強大,莫庭生甚至都沒有任何感覺,意識就被周玄的感知力霸占。
扇木互擊,周玄以響木為號,在莫庭生的意識裡,生出“大天王之夢”。
莫庭生眼前的景象變了,他看到一片蔚藍的海域裡,升起了一隻巨峰般的大手。
大手周圍,響動佛音。
“大天王?”
巨手伸出了中指,朝著莫庭生指去。
莫庭生感受到大天王的滔天威勢後,當即便跪地參拜:“佛國太平僧,參見大天王。”
巨手的中指,戳向了莫庭生,它一個指頭,便有莫庭生身軀那般龐大,貼在了他的麵前,一股意識傳人了莫庭生的心中。
“佛國為何會派你來井國?”
“大天王,我修為低下,卻有佛相太平秤,可量井國一府之地的運勢。”
運勢也可以稱量?
周玄以夢境引導莫庭生吐露實情。
莫庭生的第一樁實情,便讓周玄感到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