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上空,陰雲便似厚重的幕布,沉甸甸地壓著,仿佛預示著一場驚濤駭浪即將在這大明的權力中心掀起。
靜心齋內,朱允熥正負手而立,眉頭緊鎖,眼中的光芒陰晴不定。
桌上一封密信,如同燙手山芋,讓他的心境久久無法平靜。
信中的內容,像一把銳利的匕首,直直地刺向他的心窩——周王朱橚,竟然使出了如此卑鄙下作的“美人計”。
朱允熥心中那片陰霾如同鬼魅一般,稍縱即逝,卻又留下了難以磨滅的痕跡。
雖然大明疆域遼闊無垠,可要在這茫茫人海之中尋覓到一個與馬皇後容貌酷似之人,難如登天。
更何況,此人還需在朱元璋麵前佯裝得天衣無縫,不露絲毫破綻,這難度更是呈幾何倍數增長。
周王朱橚能尋得這般人物,倒也真有些能耐。
朱允熥暗自思忖,隻是這背後隱藏的陰謀,卻讓他不安。
“哼”朱允熥冷哼一聲,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老朱對馬皇後情深似海,但他是心性何等堅韌之人,又豈是那麼容易被迷惑的?”
可話雖如此,他的心底卻依舊有些忐忑不安。
馬皇後在朱元璋心中的地位,重逾泰山,堅不可摧。
也正因如此,“馬皇後”這三個字,極有可能成為老朱的致命弱點,一旦被彆有用心之人拿捏,後果不堪設想。
朱允熥在屋內來回踱步,急促的腳步聲仿佛是他內心焦慮的鼓點。
片刻後,他猛地停下,用力地搖了搖頭,像是要把腦海中的雜念統統甩去。
“老朱靠一碗粥打下這大明江山,什麼風浪沒見過?若以為派個假貨就能把他耍得團團轉,未免太小瞧他了。”
朱允熥喃喃自語,眼神逐漸堅定起來。
“不管此人扮得如何惟妙惟肖,終究不是真的馬皇後,破綻遲早會露出來。”
“再者,老朱隱居後宮,打的就是引蛇出洞的主意,為的是揪出那些暗中搗鬼的反對者,助他坐穩這大明江山。”
“如今這女人進了後宮,不正說明那些心懷不軌之人已經按捺不住了麼?”
略一沉吟,朱允熥快步走到桌前,提起筆,龍飛鳳舞地寫下回信,僅僅寥寥數字:“密切監視,有情況隨時稟報。”
隨後,小心翼翼地將信紙折好,放入精致的匣內。
看著匣子被穩穩地傳入後宮,他這才微微鬆了口氣。
可剛一轉身,朱允熥的臉色瞬間又陰沉下來,腦海中浮現出周王朱橚的麵容。
“糟了!”他暗自叫道:“自己突然對尚膳監動手,朱橚那廝會不會誤以為東窗事發,狗急跳牆?”
再說,他既然玩起了“美人計”,那我便先下手為強。
先將朱橚拿下再說。
想到這裡,朱允熥再也坐不住了,疾步走出靜心齋,向著勤政殿大步而去。
一入勤政殿,他旋即召軍務大臣和政務大臣皆前來見駕。
待眾人來了,朱允熥徑直坐上龍椅,目光冷峻,高聲喝道:“傳旨,著應天府附近所有駐軍,即刻進入最高戒備狀態!”
聲音如洪鐘般響徹大殿,眾大臣聽聞,皆是麵露驚愕之色,還未等他們開口詢問究竟發生了何事,朱允熥緊接著又擲地有聲地傳令:
“周王朱橚與尚膳監總管孫德英相互勾結,心懷不軌,著錦衣衛即刻將其捉拿歸案!”
“傳旨,召在京所有諸藩王,立即前來勤政殿見駕,有逾時不至者,以謀逆論處!”
朱允熥的每一道旨意都如同重磅炸彈,在大殿內接連炸開,炸得眾人頭暈目眩。
“臣等領旨!”大臣們紛紛跪地,齊聲高呼。
唯有馮勝仿若木雕泥塑一般,怔怔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滾而落,臉色慘白如紙。
“馮勝”徐輝祖目光如炬,望著也厲聲質問道:“周王朱橚可是你的女婿,你們二人平日裡交往甚密,如今朱橚意圖謀逆,你敢說你一點風聲都沒聽到嗎?”
馮勝隻覺雙腿發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聲音顫抖著說道:“臣該死!臣罪該萬死!”
此刻,他心中的恐懼如同洶湧的潮水,將他徹底淹沒。
自從朱允熥下旨將尚膳監的人一網打儘,馮勝便如坐針氈。
想要向皇帝自首,可那如山的恐懼卻讓他始終鼓不起勇氣。
如今被徐輝祖這般逼問,他再也支撐不住,當下將周王朱橚的陰謀一股腦地和盤托出。
如何派人四處尋覓,終於找到了一個容貌與馬皇後有幾分相似的女子,名叫尚星瑜。
而後,朱橚又用秘製藥物為其化妝,改變容貌細節,再輔以特殊的訓練,讓她的言行舉止都與馬皇後在世時一模一樣。
不僅如此,朱橚還買通了尚膳監總管孫德英,裡應外合,尋機將尚星瑜送進後宮。
馮勝還交待出,朱高煦竟也摻和其中,與朱橚串通一氣。
“好啊。”朱允熥怒發衝冠,猛地一拍龍椅扶手,“朱高煦和朱高熾他們兄弟倆竟然敢背叛朕?”
他眼中的怒火有若實質化的利刃,仿佛要將眼前的一切都焚燒殆儘。
朱允熥自認為對他們二人不薄,平日裡賞賜不斷,委以重任,沒想到換來的竟是這般恩將仇報。
話音剛落,殿外便傳來太監尖細的稟報聲:“燕王朱棣,朝廷資產部朱高熾,前來求見。”
“傳!”
朱允熥強壓怒火,冷冷說道。
很快,朱棣和朱高熾兩人匆匆步入大殿,還未站穩腳跟,便雙雙重重跪下,以額觸地,身子顫抖不已。
“逆子朱高煦,膽大妄為,竟敢意圖謀反。臣聽聞消息,特來向陛下請罪。”
朱棣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顯然是真的被嚇得不輕。
當朱高熾火急火燎地向他稟報朱高煦的所作所為時,朱棣隻覺頭皮發麻,後背瞬間被冷汗濕透,就似是被一道驚雷劈中。
這兩年,隨著對朱允熥的了解越來越深,朱棣越發覺得此子深不可測,手段高明得讓人膽寒。
朱高煦這般莽撞行事,在他看來,幾乎與自尋死路無異。
正當朱棣滿心懊悔、猶豫彷徨之時,又聽聞朱允熥將尚膳監所有人等全部收押的消息。
他心中“咯噔”一下,立刻猜到朱高煦謀劃的驚天陰謀恐怕已然泄露。
當下,他不敢有絲毫耽擱,急忙拉著朱高熾進宮,主動向朱允熥舉報自己的兒子,期望能以此求得一線生機。
“四叔!”朱允熥居高臨下地看著朱棣,眼中滿是譏諷:“你怎麼不跟著你的好兒子一起反朕呢?你們父子齊心,必定能成大事啊。”
朱棣連連磕頭,額頭與地麵碰撞發出沉悶的聲響,口中高呼:“陛下,臣萬死不敢啊!逆子釀成大錯,罪臣自當前去捉拿。”
朱高熾則是一直低著頭,緊咬牙關,隻一個勁地磕頭,額頭上已然紅腫一片,卻始終不發一言。
就在這劍拔弩張之際,殿外又有人匆匆入內稟報:
“子彈工廠的陸有林和李伯約派人前來,言及小王爺朱高煦拿著刑部的公文,欲領一百萬發子彈。”
“他們多番推脫,可那朱高煦態度強硬,最終仍被他領走了五萬發子彈。”
“陸有林和李伯約擔心其中有詐,特來向政務處問詢。”
此言一出,大殿內頓時一片嘩然。
眾人皆是麵麵相覷,臉上寫滿了震驚與惶恐。
“平叛吧!”朱允熥的聲音便似從九幽地獄傳來,冷峻得不帶一絲溫度,在大殿內久久回蕩。
他早就暗中布局,特意讓眾藩王將三衛親兵都帶回京城,打的就是撤藩的主意。
隻等他們露出狐狸尾巴,好讓自己師出有名。
隻是,他萬萬沒想到,最後挑起這場驚天風波的,竟然是朱高煦這個毛頭小子。
馮勝伏地慟哭,磕頭泣血道:“臣萬死不足惜,唯願陛下能順利平叛。周王麾下的兵馬,大多是臣一手帶出來的,臣願前去,勸他們迷途知返。”
朱允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目光仿若能穿透人心,又掃了一眼旁邊的朱棣,沉默片刻後,緩緩開口:“來人,將他們三個押上囚車,前去勸降。”
旋即,他轉頭看向徐輝祖,眼神中透著決絕:“徐輝祖,你去領兵,能勸則勸,不能勸就全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