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千戶站在沙灘邊,看著黑沉沉的海。
雖已經入夜,但對他來說白天和黑夜都沒什麼分彆,隻要他想,他可以‘看’到周圍的一切。
沙蠶的呼吸,氣泡的破裂,海風劃過野鳥羽毛的輕響,一切的一切他都可見,可聽,可入微。
世界此時在他眼中已經變成了另一個模樣。
一個不被凡人,不被低階修士所理解甚至想象的模樣。
很快,陳千戶便發現了一個有趣的東西。
不是蕭一龍,而是一條魚。
一隻肥碩的大鯉魚躺在岸邊,很活泛的奔奔亂蹦。
它擱淺了。
這大魚肥的可以,鱗片在月光下閃著銀質的光,魚嘴一張一合,像是在說話。
看著這魚,他起了心思。
俗話說的好,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張澤有的毛病,陳千戶大抵也是有的,不然他也不會看張澤那麼順眼。
隻是現在年紀大了,總歸是得穩重些,且平日裡基本都是在總閣喝茶疊紙,就是有心思也沒處施展。
如今一人在外,老登也變得手欠腳欠起來。
“魚兒,魚兒,你怎麼在這裡?”
陳千戶走上前去,拿腳顛起了那條肥魚,輕輕一踢,讓它飄了起來。
大鯉魚瞪著死魚眼,直勾勾的看著陳千戶,一言不發。
老登和這魚對視了一會,歎了口氣,覺得不如張澤好玩,便又讓這魚落到了他的腳麵上。
接著便抬腿一腳,輕輕將這大鯉魚送入了海中。
“走你,下回彆上岸了。”
在做完了今夜的第一件好事後,陳千戶揣著手,繼續搜索藏在這附近的蕭一龍。
海沙之下,蕭一龍的神魂凝結成一顆小小的珍珠,藏在一隻已經死去的沙蠶身旁。
他不敢動,一點也不敢動,不敢從這小小的沙坑中爬出,然後如寄生蟲一般搭在一隻海魚的身上逃離這裡。
他敢保證,隻要他敢動,陳千戶就絕對會出現在他身後,然後輕輕的說一聲。
“我看到你了。”
身受重傷,隻剩下半縷殘魂的蕭一龍不禁開始思考,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計劃明明是那麼的順利,宗主也好,人皇旗也好,大家都謀劃了這麼久,天時地利人和重疊在一起,本該成功才是。
就像許諾的那樣,自己將成為這天下的第二人,得到的,本該是像夢幻般的無上榮光,但,但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他沒有答案,因為他的記憶如他的神魂一般,缺失了一半,而僅剩的那些記憶,也開始如潮水般退去。
甚至,就連回到百妖宗總舵的辦法,也被他給忘了。
且隨著他繼續思考,這隻剩一半的神魂,也不知為何開始變得鬆散細碎,即將悄無聲息的消散於大海之中。
慢性等死,如此而已。
但就在蕭一龍即將要忘了自己是誰的時候,他突然發現自己頭頂的海沙被一個豐滿圓潤的嘴唇給拱了開了。
是一隻鯉魚。
一隻鯉魚將他給挖了出來。
蕭一龍看著那隻鯉魚,腦子有些抽抽。
“這是海裡啊水是鹹的,為何會有鯉魚?”
即使在黑暗的海底,這大鯉魚的鱗片也閃爍著銀色的光,它大口一吸,就將蕭一龍的神魂給吸入了腹中。
沙灘上。
陳千戶忽然察覺到了某種異常,如同夜風吹起了輕紗,錯位的常識被重新被修正了。
海邊?為什麼會有擱淺的鯉魚?
尤其是一條平平無奇,沒有絲毫異常的鯉魚。
沒有異常才是最大的異常,自己剛剛為何沒有絲毫的懷疑?
按理來說,自己不該犯這種常識性的錯誤才是,除非是被人施法影響。
但能左右大乘修士想法的,隻有另一位大乘修士。
陳千戶轉身,一劍斬了出去。
他斬的是這片海。
蕭一龍的氣息也在這一瞬間泄露了半分,但很快,便再次消失無蹤。
陳千戶看到月光下一道銀光一閃而過,是那條肥魚。
那曾完美無瑕的魚鱗上多了一道傷口,肥魚扭了一下,便向更深的海中遁去。
陳千戶一步跨出,追了過去。
劍宗。
一處小院裡,頭頂星河璀璨,身邊鼾聲如雷。
張澤打了個哈欠,有些羨慕的看了眼還在呼呼大睡的阿璃,繼續剛剛的話題。
“不知道為啥,我現在的感覺好像變得有些敏感。就剛剛,我感覺到宗主好像出手了,不知是在和誰乾架.不過就一下而已,現在宗主的氣息又消失了。”
“之前還不這樣,自從摸了那東州氣運後就變成這樣子了,我不會得什麼病了吧。”張澤問道。
坐在一邊,安安靜靜聽著的陳沁看了眼啥事也沒有的張澤,忽然想起了他師兄的烏鴉嘴,便舉手道。
“媽,用派人去我爸那邊看看嗎?”
莫驚春不以為意,“看他乾嘛,他又丟不了。”
對於老伴的實力她是放心的,莫驚春不覺得這世上有人能傷得了陳千戶,而且陳千戶也沒有和老唐一樣長時間離家出走的習慣。
她認為,現在還是張澤的事情重要一些。
莫驚春起身圍著張澤轉了一圈,然後伸手點了下張澤的額頭,感應了一會道。
“確實和你此次清河會的奇遇有關,不過沒啥大事,這隻是你突破到元嬰前兆罷了。”
坐在一旁摟著阿璃,玩著它小尾巴的陳沁聞言,轉頭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張澤。
一臉,你怎麼這麼快,為什麼又不帶我玩的表情。
而張澤也有些無語,因為這次他真的沒有什麼感覺。
上次結金丹的時候,他感覺還挺明顯的,感受得到身體以及經脈的變化。
可為何到元嬰了,會這麼平淡。
見張澤迷茫,莫驚春皺眉問道,“你可知何為元嬰?”
這個問題再次打入了張澤知識的盲區,他沉默片刻後說了一句正確無比的廢話。
“比金丹能打的就是元嬰。”
聽張澤的答案,小師妹深深的歎了口氣,然後抬頭望天。
莫驚春的額角跳了下,但她現在還處於看張澤越看越好的狀態,所以隻當是張澤在說笑,便耐著性子道,“你再想想?”
張澤這次沉思了很長時間,動用了自己的驚世智慧,努力回憶自己師父老李的音容笑貌,回憶著他的諄諄教誨。
最後他,一拍手道。
“元嬰就是種地娶媳婦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