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嫁入侯府時,裴長意已有一棵小樹這般高。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便是如此奇妙,她一點也不喜歡他母親趙氏,卻對小小的裴長意煞是喜歡。
她斂了斂眼底情緒,拉著徐望月往自己院子裡走,一路走一路,說了好些裴長意小時候的趣事。
這些話原本該是聽自己婆母說的,可徐望月卻是從旁人嘴裡聽到。
從前徐望月和林氏聊天時,也會聽她談起小時候的裴長意。
林氏口中的裴長意,不過是眼前裴長意的小一號。
他聰明過人,小小年紀便性子老成,總是不聲不響,更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
可今日聽孫氏描述,徐望月才知道沒有出事之前,裴長意也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孩童。
他最喜歡跟著年紀小的四叔玩,偷偷學功夫,就連四叔和四叔母的相遇,亦是有裴長意在其中促成。
徐望月麵上帶著笑意,心口卻是一沉,對這幕後黑手更是恨上了幾分。
若非這人喪儘天良,裴長意本該無憂無慮的長大,又如何需要背負這麼多?
孫氏拉著徐望月在自己院子裡坐下,打開了一個名貴的黃花梨木匣子“四叔母聽說長意要帶著媳婦回來,便想好了一定要給你們這份見麵禮。”
“你好好瞧瞧,可有什麼喜歡的?喜歡什麼便拿走什麼,若是都喜歡,就連匣子一起端走。”
徐望月瞧著這妝匣裡的名貴首飾,比起趙氏自己的,亦是不遑多讓。
她仔細數著,裡頭一共有五件。
其中有三件,看著式樣老成,很是富貴。還有兩件則是時下最時興的款式,明豔照人。
看這五件首飾,徐望月心中便知曉四叔母孫氏乃是玲瓏通透之人。
她此番回府,分明是給府中女眷都備了禮的。
蔣氏,趙氏,劉氏,還有自己和王舒然,她全都準備了。
隻是自己和四叔母一同入府,趙氏絲毫未將她放在眼裡。
孫氏是個有脾氣的,自然就沒有把這禮物拿出來。
徐望月笑著,選了一樣符合自己身份的簪子,毫不扭捏,直接簪在發上“多謝四叔母。”
孫氏笑著,又將妝匣中的一個玉鐲也取了出來,套在徐望月腕上“很配你,就帶著吧。”
反正這府裡的旁人,孫氏是一個也瞧不上。
她讓自己的丫鬟端了點心過來,撚了一塊桃酥餅,咬了一口,碎渣落了滿桌。
孫氏微微蹙眉,伸手拂去這一桌子的碎渣,輕聲說道“你可知道,裴長遠是劉氏的兒子?”
徐望月點了點頭“從前我隻聽說小叔乃是父親的庶子,今日才知道原來是過繼的。”
孫氏點頭,指尖碾著一些桃酥碎渣。
“當初長意不見了,也不知二爺是怎麼想的,讓大爺家的長瑞,三爺家的長遠,都過來陪著趙氏。”
“說是有孩子在趙氏身邊,能讓她緩解一下失子之痛。”
當時孫氏才剛嫁入侯府沒多久,裴長恕還未出生。
說到這兒,孫氏冷笑了一聲“可笑,我丟了一個兒子,你把彆人的兒子尋來陪著我有什麼用?”
“我瞧著這半大點的孩子都是一個模樣,豈不是更憶子成狂?”
孫氏又冷嗤了一聲“更可笑的是,那裴長遠見了趙氏,開口便叫她母親。趙氏也是個糊塗的,就把這兒子過繼來了。”
“原來在她心裡,隻要有個兒子就行,是長意或是長遠,本就沒有什麼區彆?”
“後來又說,長意失蹤,興許還會回來,過繼來的嫡子不好聽。就說裴長遠是庶子,你說這事可笑不可笑?”
徐望月低頭,小口小口吃著桃酥餅。
她不知為何,心裡有一絲怪怪的感覺。
四叔母孫氏性子灑脫,並不是這種會在背後嚼人舌根的長舌婦。
她今日特意把自己叫來院子裡,不單單是想送見麵禮這麼簡單。
說的這番話,好像也是意有所指。
徐望月動了動唇,剛想開口,就聽見一陣熟悉的腳步聲。
她轉過頭去,映入眼簾的便是月色下,那道芝蘭玉樹般的身影。
夜色正濃,裴長意身上的月白色錦袍流光溯洄,似是將月光披在了身上。
他身材欣長。這一身錦袍襯得他麵若冠玉,寒星似的眼眸清冷冷地望來,落在自己身上時,平白添了幾分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