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金大驚失色,忙下令閉門,家丁護院們人手拎著棍棒長刀,屏息凝神戒備。
好在那些殺手目的明確,並非衝著趙家前來。
可這片內城區域,往日有官差巡邏,豈會有什麼膽大的歹徒?尤金再傻白甜,也意識到不對勁,隻怕朝中發生大事。
也就在一家人忐忑不安,度秒如年的時候,突然外頭街上有大批騎兵呼嘯而至,這一次來的人,都穿著熟悉的詔衙錦衣。
他們凶神惡煞地衝入一座座宅邸,迅速控製局麵,擒殺李彥輔安排的那些人手。
“開門,快開門!”尤金眸子一亮,忙吩咐。
趙盼手腳麻利地將門栓卸下來,等院門推開,尤金幾步跨出門檻,揮手朝那群錦衣喊:“張緝司!可是發生什麼事了?”
繼母認出了帶隊前來的牡丹堂緝司張晗,知道是大郎的同僚。
張晗聽到呼喊,撇下手下辦事,自己下馬走過來,他一張麵癱臉上努力擠出難看笑容:
“見過趙家主母,趙家小妹。”
趙盼抱著京巴犬,弱弱道:“你笑起來不好看,凶巴巴的,還是彆笑了。”
張晗:“……”
這丫頭……尤金沒好氣地瞪了女兒一眼,轉而堆起笑容:“張緝司莫要往心裡去,這孩子不會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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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晗輕咳一聲,表示不介意:
“無妨。城中的確出了一樁大事,相國李彥輔率兵發動政變,宮中廝殺的血流成河。”
“啊?!”
母女兩個懵了,麵色同時變得慘白。
張晗大喘氣一般,繼續道:
“不過幸好陛下與趙少保及時趕到,平定了這場亂子,我等如今奉旨,在剿滅叛軍殘餘。你們躲在家中,暫時不要出來,等賊子徹底被剿滅,就安全了。”
“你說大郎回來了?”尤金忽視了其他內容,捕捉到關鍵詞。
趙盼秋水般的眸子也亮了,目光灼灼地盯著他。
張晗點了點頭,維持冷酷的男神姿態:
“是的。陛下與趙少保看起來都很好,身上並沒有傷,如今在宮中主持大局,估摸等忙完了,便會回家來。”
大郎回來了……他沒事……尤金喜不自勝。
大哥平安……我就知道……趙盼臉頰上笑出兩朵梨渦。
……
國子監。
董大今日沒有與祖父一同進宮,而是奉了祖父的令,在國子監中默默記錄,哪些人在公開談論、散播叛軍攻城的消息。
祭酒大人早已三令五申,值此危急時刻,嚴禁讀書人散播恐慌,擾亂民心。
怎奈何一群讀書人依舊我行我素,好似陛下不在了,他們的膽氣也大了起來般。
“若隻趙兄還在京城,你們哪裡敢如此?”
董大走在國子監內,聽著遠處一群學子聚集議論,麵色難看。
趙閻王對讀書人的殺傷力,是全方位的,既包含武力的威懾,也包含精神上的創傷——自從正陽先生在京城對趙都安甘拜下風後,這個趨勢尤為顯著。
忽然,國子監大門外傳來馬蹄聲,董大詫異回望,看見一大批錦衣如狼似虎,呼嘯而至,也不搭理他,直接衝入前方的亭子。
“你們做什麼?”
“此地乃讀書人所在,我等身上皆有功名,你等膽敢……啊呀!”
公開散播恐慌的學子叫喊了幾句,隻迎來雨點般的拳頭,不多時哭爹喊娘,被鎖鏈拷走。
“海棠姑娘?這是何意?”董大一臉懵逼,眼睛一亮,走向帶隊的海棠。
海棠因近期熬夜加班,兩顆黑眼圈濃重,不過這會卻臉龐紅潤,神采奕奕,仿佛有了什麼喜事般。
“董大公子啊,沒什麼,奉旨抓人而已,”海棠噙著笑容,“國子監裡有一些李黨的官員的子弟,黨羽,陛下說了,要掃除乾淨。”
“原來如此……”董大恍然大悟,旋即愣住,“等等,你說……陛下?”
“對啊,”海棠笑道:
“李彥輔帶兵入宮,發起政變,但陛下和趙都安趕到,平息了叛亂。
意外吧?我也很意外,趙都安這家夥不知道什麼時候進城的,一點動靜都沒有,不過符合他的一貫風格,總是神出鬼沒,為常人所不能為。”
董大呆愣楞聽著,大腦一片空白:“趙兄……回京了?”
……
……
這一個上午,類似的一幕在城中各地上演。
因李黨官員的投降,很多抓捕變得容易了起來,而又因為“事以密成”,這次小規模政變真正涉及的核心成員本就不多。
在徐貞觀重新掌控京城主導權後,抓起來比對付匡扶社容易一萬倍。
此刻。
皇宮某座暖色的,擺滿了座椅的殿宇中,君臣坐於一堂。
徐貞觀端坐主位的龍椅上,趙都安在旁作陪,其餘未參與叛亂的大臣坐在下方。
“情況,大概就是這樣了。”
趙都安淡淡開口,從旁邊宮女手中托盤上,拿起一個杯盞,喝水潤了下喉嚨。
方才,他簡明扼要地將封禪失敗後,自己與女帝逃回京城的經曆講述了一番。
當然,其中一些君臣狼狽的段落,都被他以春秋筆法略過。
至於兩人炮火連天的三日三夜,自然也不會提及,趙都安隻說陛下還有後手,最終突破成功。
雖然他也很想嘚瑟一下……但他擔心說了的話,會被羞惱的貞寶錘死。
“竟是這般經曆麼……”群臣聽完,紛紛露出驚歎之色。
袁立率先開口道:
“陛下否極泰來,踏入天人,如今返京,更進一步。可喜可賀。”
不是,這種情況你也能硬吹……趙都安扯了扯嘴角,覺得這老陰比年輕的時候舔功隻怕不在自己之下。
徐貞觀搖頭道:
“朕雖已是天人,在京城內有龍氣加持,近乎無敵。但如今烽煙四起,各地藩王叛亂,京城之外,朕沒了龍氣加持,依舊隻是初入天人罷了,不是玄印對手。”
這樣麼……群臣麵麵相覷,他們對於修行上的事並不了解。
趙都安輕咳一聲,簡明扼要道:
“總而言之,如今還不是慶賀的時候,陛下雖回歸,但各地叛亂不會立即消失,覆滅李彥輔隻是鏟除了朝廷內的不臣之人,接下來,如何儘快將那些反叛的藩王打下去,收複失地,才是第一要務。
當然,好消息在於,接下來那些叛軍不會繼續向京城進攻了,大概率會轉為割據一方,換句話說,接下來這下半局棋,他們是守的一方,我們該反攻了。”
董太師點了點頭,他已從欣喜中恢複過來,雖大悲大喜下,有些疲倦,但仍舊思維清晰:
“趙少保說的是,最糟糕的時候已經過去了,接下來,朝廷應當以最快的速度,將陛下晉級天人,坐鎮京城的消息傳播出去,以穩定人心。
同時,陛下應當下一道詔書,將如今的叛軍都打為謀反之臣……
哼,這些叛軍如今打出的旗號,可是入京勤王,加上是皇族血脈,故而沿途地方的朝廷官員才投降的那般迅速,毫無負擔,隻要定為反賊,地方的官員、將領自會竭力穩住局麵。”
他這話聽起來有些書生氣,但趙都安卻表示認同。
隻要定性為叛軍,那麼地方官再想投降,就要考慮下以後會不會遺臭萬年,乃至於因不忠而牽累家族的事了。
趙都安理性分析道:
“以如今局勢,北方燕山王有拒北城的羅克敵擋著,西邊的西平道有湯國公率邊軍壓製河間王,算來算去,實屬心腹大患的唯有靖王、慕王兩支叛軍。
既然薛樞密使已經南下駐守臨封,隨著陛下回歸的消息傳開,格局大概率會暫時穩固下來。”
戶部尚書忽然說:
“趙少保莫要忘了城外的青州軍。”
兵部尚書冷哼道:
“恒王誌大才疏,以為策反了青州的軍府,就可進駐京城。之前陛下沒回來,京營不好對皇族動手,將其阻攔在城外,如今陛下回歸,自然再無顧慮,以京營兵力,足以退敵。”
袁立忽然提醒道:
“諸位,切莫大意。青州兵雖不如建成、雲浮兩支叛軍勢大,但其進可兵臨京城,退可縮回青州,打退容易,但隻怕打賊不死,一旦恒王率軍縮回青州,該如何?
若京營深入青州,一旦臨封兵力告急,如何馳援?要知道,臨封道的兵馬,可不足以同時抗衡兩支叛軍!
可若不能將青州兵剿滅,一旦其縮回去,便時刻對京城是個威脅,更可與濱海道的陳王結盟,恐成大患。”
這……兵部尚書語塞,青州兵不算強,但的確是個不好處置的麻煩。
趙都安坐在女帝身旁,沒吭聲,心中卻突然有了個想法:
說起來,這麼久過去了,不知道神機營裡的新式火器量產的如何了……
若是已經可以使用,或許拿青州恒王的兵馬試一試新式火器在這個時代的威力,是個好的選擇。
“好了,青州兵一事,不急於今日,可明日再議。”徐貞觀開口道:
“當務之急,一個是解決李黨反叛在朝野內的動蕩,那些倒下的官員,都是要職,需要安排人填補,確保朝廷中樞運轉如常。
此外,便按太師所言,由修文館起草討逆詔書,火速通報各地方,將叛軍定為謀逆,同時通緝天下隸屬於神龍寺的僧人、東海青山一脈江湖武夫。也是時候昭告天下,朕的歸來了。”
眾大臣紛紛起身,拱手:“臣等遵旨!”
徐貞觀點了點頭,揮揮手,大臣們轉身朝外走。
趙都安也站起身,想要回家一趟的時候,忽然被女帝叫住了:
“趙卿,差點忘了一件事,需要你去處置。”
“什麼?”趙都安愣了下。
徐貞觀眸光平靜:“鏟除神龍寺,今日之後,京城將再無神龍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