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一人,身材乾瘦,挺胸抬頭,充斥匠人的高傲,赫然是火器局主官陳貴。
“是陳火神?!”
“這是帶了火器來了?”
袁鋒等人大喜,陳貴的出現,意味著石猛必然帶了大量火器,這無疑是個喜訊。
陳貴勒馬,笑嗬嗬拱手:
“袁指揮使,好久不見,聽聞那青州叛軍內藏惡獠?打了諸位個措手不及?我倒好奇,那些東西能抗住我幾炮。”
袁鋒對這位品秩不高,但地位特殊的匠人頗為尊敬,他猶記得當日演武的驚駭一幕。
正色道:“有陳火神出馬,這防線,應是可守住了。最少,也能再抗住青州軍一段時日。”
石猛、陳貴、湯平等神機營將領對視一眼,沒吭聲。
顯然,袁鋒這話的意思,是認可火器的能力,但不認為神機營的加入,可以扭轉全坤,擊敗叛軍。
須知,袁鋒是目睹過新式火器威力的,並非無知之人……恩,雖然他當初目睹的火器,早已更新換代,屬於上個版本的落後產物了……
但,袁鋒能做出這個判斷,足以說明,叛軍比想象中更強大。
陳貴笑了笑,想要吹噓幾下,又忍住了,轉而臉上掛著神秘微笑:
“諸位莫急,此番來馳援的,還有一人,遠比我與石指揮使加上都更有分量。必可一掃頹勢,揚朝廷之威!”
啊?你說的是誰?比石猛還有分量?
難不成,是兵部尚書也隨軍一起來了?
五軍營眾人麵麵相覷,石猛乃是三品武將,京中敢說比地位穩穩他高的,除了薛神策等樞密院中的寥寥幾位,也想不出是誰了。
可薛神策早已帶人南下臨封。
總不能是不懂打仗的文臣來湊熱鬨吧,豈不是添亂?
隻是以陳火神的脾性,似乎也不是公開諂媚的人……眾人被吊足胃口,期待地再次望向官道。
此刻,第三支隊伍策馬而至,為首一人,身披明亮盔甲,卻未戴頭盔,身後披著一掛血紅的披風,極為醒目。
人未到,聲先至。
“袁指揮,數月不見,可還認得趙某?”
熟悉又陌生的聲線,鑽入眾人耳廓,分明沒有大聲喊,卻清晰的如同就在身旁。
那騎馬男子極為英俊,鼻梁高挺,嘴唇薄厚適中,濃密如小刷子的劍眉下,雙眸炯炯有神。
嘴角噙著淡然自信的微笑。
一手鬆弛地握持韁繩,另一手輕輕扶著腰間古樸鎮刀的刀柄。
唏律律……
趙都安勒馬停在諸將眼前,麵朝眾人,笑道:“怎麼,真不記得了?”
轟!
這一刻,所有五軍營將領皆是瞳孔巨震,腦中如有落雷炸響,隻轟的他們大腦一片空白,表情僵硬,無法遏製地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趙……
趙都安!?
大虞少保,欽定皇夫,綽號“趙閻王”的人物?
對於這位崛起短短一年時間,卻接連創造無數傳奇的女帝麵首,京營諸將,應是了解最深刻的一群人之一。
隻因,趙都安最早便是禁軍一無名步卒,因玄門政變,意外被女帝記住,而後經孫蓮英推舉,入白馬監,低調蟄伏大半年,被所有人誤以為是草包紈絝。
而後,因放走莊孝成一案,撕下偽裝,一鳴驚人……官位如火箭般躥升,直到入神機營,麵對無數軍卒質疑,強勢打臉……徹底奠定了在軍中的威名。
再然後,無論是折服正陽先生,令名滿天下的大儒甘心稱一聲“師”。
亦或在東西佛門辯經法會上,慷慨陳詞,竟勾引神明降臨。
都無疑再次為這個名字蒙上了神秘色彩。
至於外出太倉,湖亭,濱海抓捕莊孝成,乃至深入建成道……相較下,都顯得尋常了。
這般人物,五軍營的將領如何會不熟知?不印象深刻?
而如今,早已無數buff加身的趙都安,竟突兀出現在眾人眼前。
“趙……趙少保?!”
生了一張國字臉的袁鋒近乎失聲,懷疑自己看錯了,旋即,一個更大的疑惑湧上心頭,不由道:“你不是在外護駕……”
嘎——
袁鋒突然止住話頭,瞳孔撐大,意識到了什麼。
倘若說,護駕的趙都安歸來……那陛下……再聯想神機營抵達的提前,以及石猛口中那句“奉旨”……
“嗬嗬,袁兄猜測沒錯,陛下已於前日,返回京城,”石猛笑嗬嗬道:
“陛下擬旨,已昭告天下,定藩王為亂臣賊子,並命我等在趙少保率領下,前來鎮壓叛亂,否則,你以為我們為何來的這般快?”
轟——
眾人腦子裡雙顆炸雷落下。
陳貴笑眯眯,在一旁幫腔:
“非但如此,陛下與趙少保因禍得福,陛下已入天人之境,趙少保也入了世間境界。”
轟——
眾人腦海中叒一顆雷拉響。
銀盔銀甲的小公爺湯平不甘心做透明人,嘴一撇,道:
“不止如此,那李彥輔膽大包天,竟試圖政變奪權,兩個禁軍指揮使也竟大逆不道,與之狼狽為奸,不過這群人連浪花都沒掀起,就被陛下與趙少保聯手誅殺,嗬,這就是叛徒的下場。”
轟——
眾人腦中叕一顆落雷轟鳴不止。
接踵而至的爆炸性消息,隻將五軍營這群人驚得七葷八素,一時半刻,愣是無法回神。
竭力消化這些變故與消息。
而小公爺最後那句話,則令在場一些將領額頭滲出冷汗,心底湧起強烈後怕。
不禁想:
若他們真扛不住壓力,選擇投效恒王,那迎接他們的,會是什麼?
幸好……幸好……
這一刻,不少將領心頭竟生出劫後餘生的慶幸,旋即,便被巨大的喜悅填滿。
“陛下……洪福齊天,今朝歸位,否極泰來!”袁鋒嘴唇顫抖,露出笑容。
一位貨真價實的天人坐鎮京城,這幾乎已經確保,京城不會因暴力淪陷。
“恒王還不知道這件事?”他反應過來。
趙都安審視這群人,微笑道:“消息傳遞,總要時間。”
是了,若恒王知道這情報,就會明白已經沒可能武力奪取京城,最大的可能是迅速撤兵,從而割據青州,以圖後續……眾人都不傻,立即明白過來。
趙都安抬了抬手,壓下騷亂聲,淡淡道:
“今日,本官前來,便是趁著恒王未曾反應過來,逃跑撤離前,將這股叛軍徹底摁死在邊境線。閒言少敘,袁指揮使,我需要了解如今情況。”
袁鋒精神一震,不敢耽擱,當即飛快將情況訴說了一遍,末了道:
“對方三次襲營,一次比一次用力,我五軍營長於戰陣,一旦士兵結陣,兩軍廝殺,所向睥睨。可叛軍卻不知從哪裡,弄出一堆以‘獠獸’拉扯的戰車,橫衝直撞,令我等難以結陣……”
獠獸……趙都安沉吟了下,沒有就這個問題發表看法,而是忽然道:
“你說對方給了你們兩個時辰的期限?”
“是。不過我五軍營上下忠於陛下,絕不會……”袁鋒忙表忠心。
“欸,”趙都安忽然抬手,打斷他,嘴角上揚,露出微笑:
“本官倒是覺得,投降對方這件事,也未必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