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趙都安點頭,組織了下語言,表情認真道:
“此番臣在叛軍中將其救出,也是頗為意外……”
當即,他用儘可能嚴肅正經的語氣,將自己如何追捕恒王,對方如何綁架蕭冬兒,試圖汙蔑、威脅、中傷他……以及,他設想的方案說了一遍:
“如今恒王雖被捕,但青州道作為其老巢,必然仍殘存餘孽,而朝廷眼下兵力應投入更重要的戰場。
東湖蕭家身為地頭蛇,由其輔佐朝廷,控製青州道,是‘性價比’最好的方案。
非但如此,如此一來,還有千金買馬骨的效應,彆的不說,九道十八府內,其餘皇商家族,也都會因此而更傾向於陛下。”
徐貞觀安靜地聽完,卻沒有對他的這個方案的利弊發表看法,而是忽然說道:
“恒王中傷你,構陷你與那個寡婦有染?”
……!!趙都安心頭警鈴大作,毫不猶豫,指天發誓:
“中傷!絕對的中傷!臣一片公心,對陛下之心天地可鑒,何況一個寡婦……”
徐貞觀幽幽道:“所以,若不是寡婦,你就如何?”
臥槽臥槽,不帶這麼挑刺的……趙都安改口:
“臣眼中隻有陛下,其餘女子,皆庸脂俗粉,不堪一看。”
徐貞觀似乎笑了笑,仿佛不很在意道:
“朕說笑而已,趙卿之德行,朝中上下有口皆碑,朕是信得過的。”
……你仿佛在內涵我……趙都安繃著臉,一顆心七上八下,仔細盯著貞寶白淨素雅的光潔臉蛋看了好一陣,小心翼翼道:“陛下……那……”
徐貞觀略作思索,頷首道:
“你說的這法子不錯,不過是否準許,朕還要見過那蕭冬兒才能決斷。”
呼……我就知道,貞寶你是明事理的,恒王那種一戳就破,三歲小兒都不信的汙蔑,肯定騙不過你……趙都安露出暖男微笑:
“她就在隊伍中,如今就在皇城中,給神機營的官兵看押著,陛下要見,可勒令其來見。”
徐貞觀靜靜看了他一眼,笑道:
“你安排的倒是妥當,既如此,就命人帶她來見朕吧,對了,你也不必守在這裡,大可以與海公公他們敘敘舊。”
言外之意:
她要單獨與蕭冬兒會麵。
趙都安心弦莫名繃緊,但想著蕭夫人是懂事的,且事先透過底,便也放下心:“是。”
說完,他起身告辭,走出禦書房去領人。
留下女帝獨自靜靜坐在房中,纖纖玉指把玩著一杆染著朱紅的玉林毛筆,怔怔出神。
……
不多時。
書房門外,一名女官領著兩名禁軍,押送著一個女子抵達。
“陛下,人帶來了。”
“出去吧。”徐貞觀回過神,輕描淡寫道。
宮人們退去,隻留下穿著暗色馬麵裙,路上已梳洗打扮過的蕭夫人恭敬至極,垂著頭,小心翼翼,大氣不敢喘地邁步進了門檻,雙膝一軟,輕輕跪倒在書房內的西域針織地毯上。
“民女蕭冬兒,參見陛下!”
徐貞觀白皙的指縫間夾著纖細的淺褐色筆杆,貴氣逼人,威嚴俯瞰:
“抬起頭來。”
蕭冬兒忙一點點,小心地揚起臉蛋。
雲鬢烏黑,臉盤圓而大氣,容貌不俗,因這段時日的摧殘,貴婦人身上又添了幾分柔弱可憐。
雖是遺孀,但三十餘歲的年紀,正是女子熟透的剛剛好,過一分嫌軟爛,少一分嫌青澀的年紀。
尤其是身段,前凸後翹,女人味十足。
而蕭冬兒跪地仰頭,望見虞國女帝時,整個人則是心臟都漏跳了一拍!
她被狠狠地驚豔到了!
這世間,怎會有如此絕色清冷,兼具雍容霸氣的女子?
蕭冬兒自己本就是極出挑的美人,然而此刻,與女帝對視,她竟生出強烈的自慚形穢來!
“不愧是民間傳言中的‘虞國第一孀婦’,的確姿容不俗。”徐貞觀審視她片刻,淡淡道。
蕭冬兒一個激靈,忙垂下眼簾,惶恐不已:
“陛下謬讚,民女螢火之姿,何等入陛下的眼?”
徐貞觀居高臨下,姿態優雅:
“趙少保方才可是與朕說了你不少好話,還特意千裡迢迢,帶你回京,安排你與朕相見。”
咯噔!
蕭冬兒雖為一介女流,但能執掌家族,如何不是“人精”?
隻聽這一句話,就心生不安,忙解釋道:
“趙大人大破恒賊,民女幸得救援,感激不儘,不敢有非分之想,若能為陛下效犬馬之勞,乃是我蕭家全族之幸!”
徐貞觀指尖摩挲著筆杆,點漆般的明眸,幽幽地俯瞰她:
“不敢有,就還是有了。”
蕭冬兒大急,驚惶辯解:“民女一時失言,絕無此意……”
徐貞觀忽然輕笑一聲,聲音平淡,拋出的話語卻石破天驚:
“當初,你進京討皇商名額時,與趙少保私下見麵時,可不是這樣。”
當初,蕭夫人與徐祖狄一起進京,偷偷出門,在城內一個名為“茶容小齋”的私宅會麵。
此事頗為隱秘,但後來其皇商身份曝光後,恒王府曾想法子查到這一節。
而在此之前,女帝更在很早前,就收到了城內潛藏的影衛呈送的,關於這場私會的記錄。
當然,因私會乃絕密,所以具體過程無人知曉,但這件事,女帝是知道的。
此刻隨口說出這話,卻是存了“詐”的心思。
蕭冬兒身軀一顫,臉上浮現出茫然、委屈之色:
“陛下明鑒,民女的確曾求到趙大人,但從始至終,隻談公事,絕無其他!”
徐貞觀眯眼審視她的微表情,片刻後,嫣然一笑:
“朕又沒說什麼,速速請起。”
……
……
養心殿外。
趙都安目送蕭冬兒消失在視野中,奔禦書房去,想了想,卻沒有去見回歸的熟人,而是轉頭,拐了幾個彎,抵達了某座偏廳。
此刻,廳中,穿天青色對襟官袍,麵容清俊,眼眸內蘊滄桑的袁立獨自端坐。
見他跨步進來,微微驚訝:“趙少保?可是陛下要見我?”
方才那場臨時的“報告會”後,各大臣陸續離開,唯獨袁立留了下來,等在這裡,試圖求見女帝。
這個消息,是趙都安方才出來,從熟悉的女官口中得知的。
“袁公莫急,陛下如今在接見東湖蕭家的家主,想必稍後,才會空出餘暇來。”趙都安笑眯眯走過去,自來熟地在袁立對麵坐下:
“我覺袁公等在此處,或會無聊,便來湊個熱鬨。”
袁立怔了下,這位大青衣眼神古怪,唇邊胡須舒展,笑道:
“難為少保有心來陪我解悶,倒是本公的榮幸。”
趙都安擺手,不悅道:
“袁公生分了,我實權不過一個臨時督軍,虛銜也才三品,何德何能,令袁公如此客氣?”
他悵然道:“我至今都還記得,當初我僥幸扳倒張家兄弟,出宮時,袁公屈尊降貴,與彼時不過區區七品的我同乘一車,說一句,知遇之恩,不為過。”
袁立微微失神。
短短一年多時間罷了,他可謂是親眼目睹,趙都安從一個七品的小使者,一步步走鋼絲一般,參與進入朝堂的血腥風雨,接連扳倒一個個政敵,從而硬生生,殺了出來。
到如今,哪怕不提“未來皇夫”這層身份。
也拋開三品少保的虛銜。
僅憑他神機營指揮僉事這一實權武職,滿朝文武,就無一人敢小覷。
袁立毫不懷疑,隻要女帝能撐過這場“八王之亂”,趙都安也不死,僅憑戰功,不久的將來,趙都安極大可能,成為虞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一品。
位極人臣!
李彥輔走到這一步,用了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