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書冊記載,冶煉“赤炎聖甲”的過程需要至少幾日,才能完成。
趙都安折騰了一夜,次日清早,瞥了眼“充能”進度條,大失所望。
索性叮囑了繼母,命令封鎖自己的房間,任何人不得入內,留下聖甲自行緩慢吞噬諸多“戰利品”。
他自己氣定神閒,悠哉遊戲,扭頭去了詔獄。
詔獄一如既往的壓抑,距離灰黑色的建築還有段距離,就覺氣溫下跌。
“大人。”
趙都安負手,率領錢可柔、沈倦兩人抵達牢獄時,典獄的老頭忙諂媚出迎:“可有吩咐?”
“帶我去見李彥輔。”趙都安語氣平靜。
作為他來到這個世界後,遇到的第一位大人物,亦是他自微末起家的第一塊踏板,考慮到相國將死,他認為有必要見最後一麵。
地牢內陰暗悶熱。
甫一踏入,耳畔就傳開一聲聲慘叫,走廊兩側,一間間牢房內人滿為患,不時有牢門被打開,獄卒粗暴拖曳遍體鱗傷的犯人往返。
“這大多是李黨謀反的官員,還有新押進來的部分青州反賊要犯。”小秘書錢可柔低聲解釋。
沈倦也咧嘴嘀咕:“我上回見詔獄爆滿,還是當初玄門政變後。”
趙都安默不作聲,緩步行走。
他走過走廊時,兩側牢房內,不時有囚犯撲在欄杆旁,探出手大聲求饒,祈求趙都安回稟聖上。
牢頭麵對這些不久前,還是大權在握的各部官員,一改麵對趙都安的諂媚,麵目凶狠,手中皮鞭抽打,發出“啪啪”聲,伴隨囚犯的哀嚎。
“都閉嘴,吵到趙大人,今日就送你們上路!”
趙都安掃視這群階下囚,忽然有些感觸地道:
“去年夏日,我若未能立功,僅憑莊孝成逃走一事,此處牢房,就該有我一間。”
身旁三名下屬不麵麵相覷,不知如何回應。
趙都安笑了笑,卻沒再說什麼,繼續往深處走。
……
李彥輔關押在詔獄最深處的“甲字號”牢房。
在他正對麵,另外一間牢房本囚著另一名李黨高官,昨日那人被提走,恒王父子替換住了進來。
於是,李彥輔才得知,青州叛軍大敗的消息。
“咣當!”
走廊儘頭鐵門打開,披頭散發,穿著囚衣,正麵朝牢房通風口打坐的李彥輔睜開了眼睛。
在他對麵,渾身是傷,蜷縮著躺在草席上的恒王,以及世子徐祖狄也被驚醒。
三名甲字號囚犯同時起身,朝走廊黑暗中望去,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來。
“嗬嗬,李相,恒王爺,徐世子,三位可還住的習慣?”
趙都安笑眯眯從黑暗走入火光,臉上掛著微笑。
養尊處優的恒王父子頓時嚇得蜷縮回草席,眼中帶著恐懼,再沒有往日的高高在上,以及皇親國戚的桀驁霸道。
“趙都安。”相較下,李彥輔要沉穩太多。
這名老人穿著囚衣,花白的頭發披散著,貫通鬢角的胡須數日未修,淩亂不堪。
看向趙都安的目光,沉甸甸的,帶著一種複雜意味。
他麵朝欄杆,席地而坐,神態有著一股認命般的平靜:
“聽說,你率軍一日大破青州軍,昨日凱旋。”
“準確來說,打敗這兩個廢物,隻用了半日。”趙都安笑眯眯,掀開衣袍下擺,蹲在了牢房門口,與李彥輔對視。
頭發花白,已淪為階下囚的老相國盯著他,忽然歎息:
“後生可畏。我這幾日在牢獄中,反複思量,最為後悔的,便是當初該聽應龍的勸解,在你尚且未起勢時,便以全力,將你除掉!
隻可惜,世間從無後悔藥,誰人能想到,我李家父子,竟會亡於一區區麵首之手。”
趙都安蹲在囚室外,笑眯眯盯著他,搖頭道:“相國錯了。”
李彥輔抬眸:
“何錯之有?老夫宦海一生,深知成王敗寇的道理,我不後悔發動政變奪權,隻是漏算了陛下的歸來而已,否則,一切都將不同。”
哪怕此刻,他也不認為做錯了什麼,隻是認輸。
趙都安搖了搖頭,很認真地說道:“你錯在,與我為敵。”
李彥輔愣住了,這一刻,他望著趙都安眸子裡反射的,地牢走廊中的火焰,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氣。
趙都安說道:“陛下已經下旨,兩日後,李黨上下所有參與叛亂的官員,悉數於京師菜市口斬首示眾,為我的出征祭旗。
不出預料,今日是你我最後一次見麵,我已叮囑牢頭,給你的斷頭飯加了點酒肉,就算我當初讓馮舉攀咬誣告你,從而逃出被流放殺頭命運的報答。”
李彥輔閉上了眼睛,隻是忽然執拗地說了句:
“史書上會有我的名字。”
這是李彥輔在這個世界上,對趙都安說的最後的一句話。
趙都安笑了笑,起身往外走。
忽然,旁邊囚室內,世子徐祖狄跪在地上,用膝蓋行走,撲到欄杆邊,雙手抓著粗大的木柱,擠出討好笑容:
“趙使君,陛下是否消氣?勞煩帶個話給陛下,就說我們知錯了,都是一家人,皇室子弟相殘,也叫天下人看笑話不是?
我與父親答應告老還鄉,回青州做個富家翁,再也不插手朝政,保證安分守己……”
趙都安停步,眼神奇怪地盯著這個蠢家夥,心想老徐你的基因傳到這一支,算是毀了。
他懶得與這家夥廢話,微笑道:
“差點忘了,兩日後和李彥輔一起上黃泉路的,還有你們倆。”
說完,瀟灑離去。
徐祖狄如遭雷擊,麵如土色。
他身後,蜷縮在草席上裝死的恒王愕然抬起頭,突然發瘋一樣爬起來,大聲咆哮:
“本王是皇族!她敢殺我!?她敢殺叔伯,必背負千古罵名!本王……”
腳步聲漸行漸遠。
……
“咣當!”
趙都安反手將甲字號監牢的鐵門關閉,掏了掏被吼的耳膜疼的耳朵,淡淡道:
“給恒王父子的斷頭飯取消掉,這麼能吵,想必也不餓。”
牢頭堆笑:“是。”
錢可柔和沈倦麵麵相覷,有點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