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不副實嗎?軍帳內,將領們怔了怔。
然而很快的,另外一名將領突然搖頭:
“到了現在,你們還敢小覷這位趙使君嗎?
你我等人雖在地方、在軍中,對朝中許多事並不了解,但哪怕僅從聽到的那些隻鱗半爪的傳聞窺探,也該明白趙使君絕非沽名釣譽之輩。”
“所以?你覺得是真的?這場大勝的關鍵人物就是他?”先前那名武官問。
他點了點頭,很認真地望向上首的薛神策:
“樞密使,雖然我也想不通從不曾領過兵,打過仗的人如何能做到這一點,但我認為,陛下沒必要在這個時間,誆騙所有人,拿這種大事為其鍍金。”
薛神策看向這名將領,他記得對方乃是臨封軍府的一名副將。
當初太倉銀礦一案,其曾率精銳,跟在趙都安身旁查案,封鎖過府城。
“趙少保乃不世出之英傑,何況,我亦曾目睹神機營新式火器威力,有此建樹,不足為奇。我不想再聽到類似的質疑的聲音。”
薛神策予以蓋棺定論。
一些本不服氣人,見“軍神”如此,隻好咽下話語,心頭的震驚之色愈發濃鬱。
可得薛樞密使如此盛讚,滿朝文武,能有幾人?
“將消息大肆宣揚出去,這一場大勝,足以提振全軍士氣。”
薛神策做出安排,旋即回歸正題:
“青州之危已解,不日京營援軍將抵。如今臨封東西兩線,靖王擺出防禦割據架勢,慕王卻依舊有吞並國土之心,我等當收攏兵將退敵。
本使既然來了,就不容許反賊的爪子再探出哪怕一寸!”
眾將士熱血澎湃,起身應和:
“末將當竭力,以衛臨封!”
……
……
太倉府以南,寧江縣。
作為淮水西線戰場的一處戰略要地,這座縣城落入雲浮慕王叛軍手中已多日。
然而若行走在城中,會發現除了氣氛略顯凝重,難免受戰爭陰雲籠罩外,整座縣城運轉依舊,街上商鋪照常開業,街上百姓行走如常。
城中秩序井井有條,絲毫未顯亂象。
此刻,城內主乾道上傳來鳴金開羅聲,一隊雲浮軍士浩浩蕩蕩,開進城內,直奔縣衙。
百姓們自覺退讓,躲避在道路兩側,既敬且畏地望向這支軍隊。
軍隊中央,一名端坐在一匹棗紅馬上的中年文官格外醒目,周圍皆是持槍握戟的鐵甲悍卒。
唯獨此人竟身穿一身緋紅文士袍,頭戴儒冠,雙手握韁,又在上身文士袍外套了件軟甲。
軟甲兩層縫隙中,有存放物件的空間,露出一角藍色封皮的兵書,邊角毛糙,顯示出書籍被時常翻閱。
忽然,隊伍前方有奔馬疾馳而至,中年人抬手,行軍隊伍止步。
報信者翻身下馬,雙手捧起書信:
“稟將軍!斥候回報,薛神策已自東線抵達太倉府……”
薛神策來了麼?蘇澹表情一肅,瞥了眼身旁數名將領變色,怡然不懼,哂笑道:
“莫要被‘軍神’的名頭唬住了,他分身乏術,東西兩線,顧此失彼,傳令召眾將入縣衙……”
遠處。
城內某座四層酒樓烏黑的屋脊上,一名通體黑衣,眉目幽冷,近乎鬼魅的女子站在一條翹起的屋脊上。
陽光熾熱,碧空浮雲,可不知為何,下方街上的行人卻對這名黑衣女子視若無睹,似不曾看見般。
女子冷靜地遠眺軍隊之中的將軍蘇澹,麵無表情。
可若趙都安在這裡,必會大吃一驚,因為這名黑衣女子的容貌竟與天師府二弟子“玉袖”有八九分相似。
隻是身為道門天師的玉袖氣質縹緲輕靈。
而這名女子則是詭譎森然,目光極冷。
“嘿嘿,蓉姐,這個蘇澹還真有點本事,不枉王爺和趙師雄爭搶他,這才多少日功夫?便將寧江穩穩攥在手心,更能壓住那幫匪氣比兵氣還重的邊軍……
怪不得,被委以重任,頂在西線最前頭,莫非還真能與那薛神策打打擂台?
可惜,就是人怪了些,分明是武將,卻整日喜歡裝文人。”
屋脊邊緣,一隻少年的手抓住瓦片,不見怎麼用力,一道靈巧的身影就躍了上來。
約莫十七八歲的少年很瘦,雙臂卻極長,眼珠骨碌碌轉動,靈氣十足。
如猿猴般蹲在屋脊上,手中一把無柄匕首如花蝴蝶般翻飛,眺望遠處縱馬的官員,嘖嘖稱奇。
名為聶玉蓉的黑衣女子轉回頭,目光冷冽:
“我們繡衣直指雖與蘇澹這幫將領不是一條路子,卻皆為慕王爺效力,亦算半個同僚。
如今我等奉命潛伏城中,既是在暗中輔助大軍攻城略地,也是監督蘇澹這幫人,若有反心,提前刺殺。所以……”
大咧咧蹲在屋脊上的少年撇撇嘴,身子往下沉了沉:
“我知道,要躲好了,不要露麵,以免被注意到。可蓉姐你站的比我明顯多了好吧。”
聶玉蓉冷漠道:
“我修的術法可確保白日遁形,你行麼?”
名為司空的少年耷拉眉眼,抱怨道:
“知道啦,神龍寺的那和尚說的對,我以前咋沒注意到你這麼婆婆媽媽呢?說好的精通刺殺的女刺客呢?和老媽子差不多。
你都這樣,那蓉姐你想找的那個姐姐想必更囉嗦,媽耶,若是真找到了,豈不是兩個老媽子,要吵死人?”
聶玉蓉麵無表情,右手突兀一甩,一隻青色紙鶴如飛鏢般激射出,打中少年眉心!
其哎呀一聲,皮球般滾落屋瓦,千鈞一刻之際,司空單手抓住屋簷,重新爬了上來:
“當我沒說,沒說!”
慕王府秘密培養的刺客情報組織“繡衣直指”中,僅有極少數人知道,貴為“繡衣使”的聶玉蓉有個幼年時走散的姐姐。
隻可惜杳無音信,大概是早死在當年的匪患中了。
聶玉蓉冷淡道:
“上麵截殺了一名影衛,得到消息,說趙都安已被委任‘平亂大都督’,領兵南下臨封,大概率會來西線戰場。”
說話的同時,少年司空攤開手掌,掌心中,那枚方才打他眉心的青色紙鶴自行展開,懸浮在麵前。
紙上一抹黑色墨漬飛快勾勒,以近乎素描的手段,描繪出一名俊朗男子噙著笑容的畫像。
“這就那個女帝皇夫?呸,果然長個小白臉樣。”司空啐了聲。
聶玉蓉負手,站在屋脊尖端,頭頂驕陽熾熱,她聲音冷若冰霜:
“傳令,一旦他進入西線戰區,我要第一時間掌握他的動向。”
司空愣了下,點了點頭,咧嘴森冷一笑:
什麼趙閻王?給蓉姐盯上,必死無疑。
知不知道“繡衣直指”刺客獵殺榜上排名第一的“無影”聶玉蓉的含金量啊?
……
……
京城,天師府。
“噹——”
“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