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有專人維修的阿斯頓.馬丁老爺車在黑暗中狂奔,帶著塵煙向著城內駛去,這輛古老又昂貴的大玩具顯然剛打了蠟,車身因為天空如花田盛開的焰火的照耀顯得流光溢彩。
大片的苜蓿田在荒蕪的公路兩側飛快地流逝,昂熱悠閒地坐在副駕駛上,他穿著西黑色的西裝和風衣,胸口插著一隻暗紅色的玫瑰,左手提著翻滾氣泡和金色光澤的香檳,右手則捏著點燃之後的黑金版高希霸雪茄,白色的煙霧像綿延的絲綢,被老人吐出來然後升上去,又被迎麵而來的疾風吹散。
駕駛座上的漢高單手在那把名為西部守望的左輪槍中填入火藥,默不作聲地壓實了之後,又一顆顆地填入尖端被磨鈍之後又雕琢了繁複花紋的純銀子彈。
這車是他的珍愛,老漢高沒有子嗣,除了那麼少數幾個朋友之外,對他而言珍貴的東西就真的不多了,這輛阿斯頓.馬丁絕對可以在其中排得上號。
“這麼多年過去了,菲德裡斯,你還是像過去那樣能握緊你的西部守望嗎?”昂熱愜意地舒展自己的身體,這條城鄉之間的公路並不被狂歡的人們認可,所以今天這裡居然格外安靜。
老家夥看似放鬆又愜意,可其實全身的肌肉緊繃如鋼鐵,在現在這個狀態下他全神貫注,時間零的領域時刻都激蕩在他的體表,那些古老的語言沉寂在他的咽喉深處,隨時都可以以超過人類極限的速度被念誦出來。
菲德裡斯.馮.漢高,這是一個即便在整個混血種世界都如雷貫耳的名字,在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五月花號載著第一位歐洲混血種來到美國後的數百年中,他都絕對是最具傳奇色彩的那一個。在遼遠而浩瀚的西部大開發時代,年輕的漢高是最彪悍的牛仔,他能夠追尋一頭複蘇的純血龍類從華盛頓到芝加哥。
他既是勇敢勇敢的拓荒者,又是血腥的屠龍者。在那個混亂時代,一度肆虐整個美洲大陸的死侍集團和純血龍族絕大多數都遭受了漢高和他的勢力的血洗。
大西部的曠野中和芝加哥的霓虹燈下四處都可以聽到漢高的傳說,他和他的西部守望將熾熱的龍血留在了美國的每一寸土地之上。
漢高的言靈是罕見的聖裁,這個言靈在言靈周期表中的序列號並不低於時間零,同時也是少數幾個能夠在捉對廝殺中對時間零的擁有者造成致命威脅的言靈。
相比於同樣能夠威脅到時間零地位的刹那,聖裁對昂熱來說顯然更加致命也更加危險。
在一百年前,昂熱和漢高分彆是歐洲與北美洲新興的最耀眼的混血種明星。
他們憧憬著對方,同時也渴望擊敗對方,最終在機緣巧合之下成為了可以互相托付的夥伴,可是漢高辜負了昂熱的信任,他在昂熱轉身的時候使用聖裁朝著他的後背開槍,銀質的子彈差點貫穿了他的心臟。
這之後,昂熱再也沒有背對過漢高,他不信任那個唯利是圖的……商人。
某種意義來說,菲德裡斯.馮.漢高確實是一個商人,他和他的家族以及依附漢高家族的所有北美混血種都並不像密黨那樣絕對仇視存血的龍類,真正存在無法抑製滅世衝動的那些龍族個體通常隻有親王級彆的次代種。
漢高沒有見識過初代種,更沒有和龍族中那些至高無上的君王有過接觸,他也不知道君王們是否和次代種之間存在某些認知上的差異。
可在麵對那些能夠與人類交流、存在理智並且能夠克製自己的三代種、四代種或者五代種的時候,漢高並不介意展現出自己的善意甚至和對方聊聊合作的事情。許多純血龍類在龍族的世界中雖然地位不高,可他們的腦子裡保存著龍族那些寶貴的知識,其中甚至有價值連城的煉金理論。
“你已經有大概九十年沒有叫過我的名字了,伱這個老混蛋。”漢高忽然愣了一下,他隨後笑罵道。
漢高與昂熱通常以姓氏相稱,他們分彆是密黨與北美混血種的領袖,通常意味著整個混血種世界的武力頂端。許多時候他們之間的態度就意味著兩個混血種群體之間的態度。
相比於北美混血種中以漢高家族為首的世俗派,密黨顯然是更鐵血的組織。昂熱和漢高通常格格不入,他們互相看不順眼,甚至有時候看起來恨不能親手殺死對方。
有人說,昂熱和漢高是宿敵,他們中注定有一個要殺死對方。
可其實隻有他們自己的內心最深處才知道,他們當然是政治上的敵人,卻也是歲月滌蕩中剩下的為數不多的好友。
“我們這樣的人就算要死去也會是握著刀劍死去。我被清算的時候,西部守望會壓著我的胸膛,而絕不會被丟在旁邊。”漢高輕聲說,
“活了這麼久,所求的不就那麼幾件事情嗎?我們的墓碑上到底該寫什麼?希爾伯特.讓.昂熱,你還記得你的朋友們嗎,梅涅克.卡塞爾、路山彥,還有彆的那些初代獅心會成員,他們的墓碑上此刻寫著誰的名字呢?”漢高仰望焰火盛開的夜空,他那雙渾濁又老邁的眼睛忽然清澈了,深淵般的瞳孔裡有黃金的色澤被點亮。
“我當然記得,在卡塞爾莊園,是我收斂了他們的屍體,他們所有人的墓碑上都寫著我的名字,那些埋葬在我記憶中的棺槨始終在燃燒著。你看我的眼睛,裡麵有仇恨的野火。”昂熱無聲地笑起來。
“你約我一定要一起前往裡約熱內盧的中央車站,那個叫公豬尼奧的罪人,你從他的身上看到了什麼,你在擔心什麼,又或者在期待些什麼?”漢高重新將自己的視線投到長路的儘頭,這條橫亙大片苜蓿田的荒蕪公路像是在深淵中鋪設,長路的儘頭是仿佛燃燒起來了的大城。
他們正在走進那做名為裡約熱內盧的城市,那座城市今天燈火通明。
隨著啪嗒一聲,一疊厚厚的資料被扔到了這輛老爺車的駕駛座前方。
“公豬尼奧是卡塞爾學院的學生,在他離開學院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諾瑪都在關注他的動向。”昂熱的聲音凜冽得像是西伯利亞的千年堅冰。
“這是理所應當的,所有違背校規被開除學籍的學生在離開卡塞爾學院之後都會受到諾瑪的嚴密監視。這種監視會持續5到10年,一直到我們確定那個學生不會對社會造成危害為止。而尼奧違背的並非是校規,而是更加神聖的亞伯拉罕血統契,我們沒有將他送進太平洋中心的監獄或者直接把他處決,隻不過是因為他對亞伯拉罕血統契的侵犯還不算太過嚴重,而且當時他隻有19歲。”昂熱猶豫了一下,“我們總是會對年輕人格外開恩。”
漢高沒有繼續接話,他知道昂熱接下來要說的事情可能超出他的預料,那個自稱公豬尼奧的家夥還很有可能要牽扯出來的不僅僅隻是日本分部某位大人物的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