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蘇曉檣自己說的,她這輛落地價900萬的勞斯萊斯幻影就算開進市政廳也沒人敢攔著,孔雀邸的保安雖說極為專業,眼界卻不輸給市政廳的人,卻也並沒有要多做盤問的意思,在了解到車上那對看起來像是某家達官顯貴的公子小姐結伴訪親之後立刻放了行。
這會兒雖說夜色已經頗濃,鵝毛般的大雪也越來越大,可能住在孔雀邸的貴人大都是些常需要應酬而不得不晚歸的富豪,所以居然還能看到有車從小區裡駛出。
黑色的勞斯萊斯幻影緩緩行駛在起伏的石屏路麵上,雨刷器刮開落在前擋風玻璃上的雪花,路明非向前眺望就能看到楚子航他們家那棟彆墅。
借著前擋風玻璃上和道路兩側燈光重疊在一起的倒影,他有點緊張地把自己並不那麼服帖的頭發往下按,又手忙腳亂地整理自己的衣領,像是個在外飄泊多年終於回到家鄉不知道如何麵對自己父母的孩子。
念高中的時候蘇小妍在一定程度上確實在路明非的生活中承擔了一部分母親的角色,她看上去是個極不負責的女人,全身上下都總是透著慵懶的氣息,有時候又還像個小女孩一樣瘋瘋癲癲的,可路明非在學校裡惹了麻煩總是楚媽媽來給他撐腰。
城隍廟小商品批發市場另一邊有一所技校,叫什麼名字不記得了,隻記得最開始真正給路明非塑造價值觀的那個有點中二但人還不錯的梁問道道哥就是這所技校輟學的兄弟,裡麵有不少小混混,壞事做儘又仗著年齡不到幾乎從未進過警察局,最多就是少管所。
相比之下仕蘭中學是本市師資最雄厚建設最完善的貴族學校,每年的一本率都能超60%,兩者不過隔著城隍廟,卻簡直像是兩個世界的兩個產物。
大概是高中一年級上學期,彼時正是外校的混混們最猖狂的時間,每天放學都能看到那些穿緊身褲豆豆鞋瘦不拉幾還留著超油膩劉海的不良少年擠在仕蘭中學校門口,這些家夥極熱衷於開女生黃腔,還很會審時度勢挑著身上零花錢多看上去又好欺負的那些學生霸淩,沒錯,趙孟華這哥們就是被霸淩的對象之一。
那時候路明非才剛從另一段時空回到這個世界,還沒怎麼搞清楚狀況,雖說已經開始在這全方位發力顯露崢嶸,但相對而言依舊是默默無聞的人。
而趙孟華是學校裡人稱楚子航第二的白麵小生,修身款的海藍色校服穿這家夥身上就跟青春版宋仲基的,整天顯擺自己那塊從瑞士買回來的卡地亞腕表一副臭屁的模樣。
偏偏趙老板還頗有些慷慨,和兄弟們一起去網吧一瓶營養快線都是標配,在仕蘭中學的女生群體中呼聲頗高。
可壞就壞在那塊卡地亞的腕表,話說能在這一片混的不良少年也都是有些見識的貨色,趙孟華這種人他們一般很少惹,可財帛動人心,見了卡地亞的表混混們就走不動道了,很快就跟打遊擊似的製訂了要持續不斷從趙老板身上狠撈一筆的戰略。
連續一周趙孟華都沒能出的了校門,保衛科都不管事,還得請派出所來解決,可混混們也不動手就盯著,警察也管不了,沒幾天就不來學校了。
這才是他們動手的時候,一群混混把趙孟華的兄弟們擠到一邊將這小子拖到巷子裡猛揍,楚子航他們家司機剛好載著這倆去打球,二話沒說他們就跳了下來施展拳腳給不良少年們好好講了一番道理。
這倆都是對普通人來說等同於美國隊長的混血種,就算那時候楚子航還沒有覺醒自己的言靈,身體素質也遠不是幾個技校混混能比得上的,不過短短十幾分鐘巷子裡就哀嚎遍地,有幾個倒黴的家夥被路明非拎起來掄圓了砸在自己的同伴身上,連肋骨都折了幾根。
這事兒還鬨得有點大,被揍的混混裡麵有些人的家長頗有些潑辣,鬨到了派出所去,派出所雖然知道他們理虧,可現在受傷的畢竟不是路明非和楚子航,也覺得這事兒很有些難辦,就把事情推到了市南中學校長辦公室這邊。
十幾個折了胳膊斷了肋骨的男生家長就擠在仕蘭中學校長辦公室門口哭哭啼啼又吵又鬨,非得把路明非楚子航和趙孟華這三個人全送進少管所。可校長也還算護犢子,叫保衛科驅散了周圍圍觀的學生,義正言辭地告訴他們說醫藥費可以賠但少管所想都彆想。
於是趙孟華老爹和楚子航老媽都來了學校,隻有路明非沒跟叔叔嬸嬸說起這事兒。
他倒是信得過叔叔,可老實說有嬸嬸在叔叔根本就出不了什麼頭。
後來在辦公室的時候一個大媽指著路明非的鼻子罵,說他是個有媽生沒媽養的野種,路明非倒是沒所謂反正人家說的也是實話,可他身邊楚子航像是一道風那樣刮了過去,一拳就揍在了那個大媽家的小混混鼻子上,打歪了他的鼻梁。
楚媽媽開心壞了,笑得前仰後合,叫那個開著天藍色帕拉梅拉送他們來學校的司機去外麵ATM機上取了一疊錢丟在辦公桌上,說骨頭折了的湯藥費我們賠鼻梁斷了的湯藥費我們照樣賠。
她伸手就把路明非攬了過去,分明比路明非還低了半個腦袋卻像是隻護犢子的母獅子那樣齜著牙對那些撒潑打滾的大媽大叔說誰說這孩子有媽生沒媽養,乾媽不是媽啊!
路明非鼻子一酸差點哭出來,他真的是從小到大記事起第一次像是個孩子那樣被大人保護起來。
——車穩穩的停在了那棟臨湖彆墅的大門口,路明非還在收拾自己的全身上下。
在學校那會兒他是連領帶都不會打的人,另一段時空做這件事情的是伊莎貝拉,而回到了這個世界幫他打領帶的人換成了諾諾和零,有時候師妹也會幫他收拾身上的行頭。
這時候玲瓏浮凸的女孩越過車座來到他的一側,蘇曉檣滿臉認真地幫路明非把他的領子翻過來,再幫將那條胡亂纏在脖子上的圍巾摘下來重新係好、將亂七八糟塞在上衣口袋裡的手帕折疊成精致的形狀放進路明非胸前的口袋,露出大概三分之一在外麵。
做完這一切之後蘇曉檣拍了拍路明非的胸口,然後伸出另一隻手去捏捏他的臉蛋。
“搞定,還是和以前一樣帥。”小天女眨眨眼,將一把黑色的雨傘塞進路明非手中,然後自己撐著另一把傘下了車。
楚子航他們家和路明非記憶中沒有什麼兩樣,像是三年的時間在這棟建築的身上完全陷入了停滯。
還是白色的乾掛大理石外立麵和青灰色高牆,兩扇沉重的雕花青銅門完全閉合著,門上安裝了自動感應係統,在刷卡或者識彆麵部之後就會自動向兩側劃開,門頭上還有卷雲的花紋。
門前是兩株高大的銀杏樹,隻是在這個季節銀杏葉子早就掉光了,堆積在樹枝上的是皚皚的白雪,牆上的藤本月季也早已經枯萎,隻剩下光禿禿的藤蔓。
門口的白色大理石板上龍飛鳳舞寫著“鹿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