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院裡居然隻有他們兩個人,連工作人員都極少,前台的女孩懷抱著暖手爐睡眼朦朧的給路明非用超大號容器舀了一大桶爆米花,還有即使在這樣的天氣依舊能夠應客人要求加冰塊的超大杯可樂,慢悠悠地給兩個人檢了票把他們放了進去。
可路明非看得有點心不在焉。
這時候靜下來細想居然覺得媧主這個存在極為驚悚,如果她真是上古神話中的女媧,那這娃娃臉的小龍女其實應該算是個幾千歲的老怪物。而且她還知道夏彌的核就在路明非的身上,那息壤和正統的人會不會在乾掉奧丁之後順手用迫擊炮給他狠狠來上兩下?
還有疑似仍以精神態活在繪梨衣身體裡的白王的靈魂,那是超遠古的究極生物,其實早在主動擁抱聖骸並與繪梨衣開展換血儀式的時候路明非就應該意識到,這樣偉大的生物怎麼會如此輕易就斷送掉自己從無邊黑暗中歸來的可能?
白皇帝是世間精神元素的掌控者,她想隱藏自己真是輕而易舉,要發現藏在路明非身體裡的核也不是什麼難事。
這位至尊直到現在也不知是敵是友,況且她在繪梨衣的身體裡始終是個巨大的不穩定因素,甚至稱得上一枚定時炸彈。
中已經出現過無數次類似的事情,宿主強大之後一直潛藏在身體裡的老怪物就奪舍重生占據宿主所擁有的一切。
路明非難以平靜下來,看電影的時候隻覺得光影流轉時間也緩緩逝去,電影結束的時候也是稀裡糊塗。繪梨衣看出來他有心事,就把把口袋裡的檸檬糖拿出來和路明非分享,兩個人一邊吃糖一邊走在供暖係統吹出的暖風中搖搖晃晃的下樓。
像是兩隻無所事事的鬆鼠。
這間電影院的樓下是一家年代頗有些久遠的咖啡館,這時候是吃午飯的時間所以店裡看不到客人,穿花格子長裙體態雍容的老板娘正伏案就著一碟兒鹵茴香豆吃熱騰騰的白粥。老板娘很有些自來熟的跟從樓上走下路過咖啡館門口的路明非和繪梨衣打招呼,並且熱情地邀請他們一起留下吃粥。
繪梨衣警惕地往男孩的身後藏了藏,路明非則靦覥地笑笑婉拒了老板娘的邀請。
可他突然愣了一下。
老板娘身後那扇蒙著厚厚泥融窗簾的落地窗中有一縷陽光以奇異的角度照了進來,在榆木的地板上留下銅錢大小的光斑。
路明非意識到這場大雪已經停了。
他心中才剛剛升起的焦慮被某種神奇的力量緩緩撫平,就像是原本被風揚起波濤的海麵忽然靜了下來,一片寧靜無聲。
繪梨衣注意到路明非的目光在看向哪裡,驚歎說:“好像是黃金啊……”
那些從窗外透進來的光斑確實和黃金熔化之後四處飛濺留下的斑點十分相似,路明非點點頭表示認同。
“動漫裡都說龍很喜歡黃金呢,諾諾姐姐告訴我說我們都是龍的後代,為什麼我們不喜歡那種東西呢?”
“胡說,我就很喜歡……”路明非表示公主殿下你不知道人間疾苦啊我都恨不能抱著黃金睡覺。
“不過我確實可以用科學的方式來給你解釋為什麼龍這種生物會喜歡黃金。”路明非說,“龍族譜係學的課本裡有講過相關的內容。”
不管是東方還是西方,古人對龍這種生物的目擊對象其實大多是三代種之後的小家夥,恰好在龍族。文明中喜歡黃金的也是三代種之後的純血巨型種。
“三代之後的巨型種大多擁有類似並且固定的外形,最大的特征就是收束在身後的雙翼。”路明非說,繪梨衣認真的傾聽,表情卻懵懵懂懂。
在源氏重工的時候蛇岐八家不會給繪梨衣灌輸相關的知識,家主們隻在乎自己的武器是否還算穩定,至於教育問題隻要不和普通人的社會脫節就沒有太大的問題。
所以其實雖然繪梨衣本身就能算得上是某個權力鬥爭的漩渦核心,可她對龍這種生物幾乎還是一無所知。
可如今和路明非踏上逃亡,他們的前路稱得上跌宕,說不定就會有和純血龍類作戰的時候,在日常生活中向她普及一些龍類知識和經驗不是什麼壞事。
“作為一種能夠飛行的龐大生物,三代種的基礎代謝率就一定不會很低。從物理學的角度來看大型生物在那可憐的比表麵積限製下散熱會成為一個巨大的問題,尤其龍血的溫度通常會遠高於人類或者任何一種鳥類。在飛行狀態下強製對流和高空冰冷的空氣會迅速帶走巨龍表麵的溫度,但龍這種生物是極懶惰的,如何在新陳代謝所必須的休眠狀態下進行散熱就成了一個大問題。”
路明非把檸檬硬糖咬在牙齒之間嘎嘣作響。
繪梨衣也學著他的樣子把檸檬糖咬碎。
“至少從有記載開始,有財富和權利在自己的封地上建造冬暖夏涼的宮殿的即便在龍族也隻有那些高貴的古代種,而其他三代種的巢穴則並不那麼舒適,這樣的話大量的黃金就可以提供不錯的熱導率和足夠龐大的導熱麵積,同時堆積的黃金還有不錯的排水性能,能夠避免巢穴內珍貴煉金材料因為潮濕而導致的報廢。”
“不太懂……”繪梨衣的臉上做出蠢萌的表情,路明非戰術後仰。
“我知道一家超級好吃的火鍋。”半晌他說。
繪梨衣歪歪腦袋,抬頭看身邊男人的眼睛:“sakura剛才有心事。”
路明非歎了口氣心說果然還是被她察覺了。
女孩子的心思原本就是要比男孩細膩得多的,你有一點點的情緒變化你女朋友也能看出來然後做出相應的回應,可你的兄弟們隻當你在午夜emo,爬上上鋪看一眼就回去接著奏樂接著舞。
“那些事情不用你來擔心。”路明非說。
聽了這話繪梨衣像是很不開心,立刻撅起了小嘴。
“如果站在這裡的是夏彌姐姐或者諾諾姐姐,你也會這麼跟他們說嗎?”繪梨衣忽然停下腳步,路明非已經往前走了一兩步才反應過來,他扭頭去看那女孩的眼睛,隻覺得從未有過的鋒利。
“不會。”路明非凝視繪梨的眼鏡片刻,搖搖頭回答。
他不想撒謊,可事實就是如此,如果站在這裡的是夏彌或者諾諾,他都會選擇把真相告訴她們。或許是師妹以大地與山之王的權柄為劍,能幫助路明非肅清藏在影子裡的魑魅魍魎;也或許是師姐以側寫的神跡為眼,能幫路明非找到迷惘中的一切真相。
相比之下繪梨衣雖然擁有白王的權力,但似乎她本身也依舊還是那位白色皇帝的容器;這姑娘也沒辦法麵對如果媧主和這個國家的本土混血種如密黨一樣成為他們的敵人,他們應該如何應對這樣的問題。
繪梨衣始終有著成為強大者的潛質,但她需要成長的時間。
“因為sakura永遠覺得我是需要被保護的那個人,即使甚至這座城市所有人的安危都掌握在我的一念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