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初法規條例還沒完善,但包產到戶放開後,鎮上已經原先的社員,回到城裡開磚瓦廠,精加工廠,承接各個村改建房屋的活。
鎮上的風貌便悄然生變。那些曾是生產隊裡埋頭苦乾的社員們,仿佛一夜之間被春風喚醒,紛紛踏上了歸途,湧入城市。在這股浪潮中,最忙碌的人,是宋蘭花的閨蜜,原生產隊裡的錢丁香。
錢丁香過去常來李家,忙忙宋蘭花,一來是嘮嗑,二來也是為了攀比比較。她想在宋蘭花麵前賣弄優越感,她證明她過得比宋蘭花好,就能讓她心裡滿足。
過去,錢丁香在生產大隊裡乾手工活,指尖穿梭於彩線之間,一個月下來,能在編織組裡穩穩當當拿到二十七塊五毛錢,這數目雖不大,卻比臨時工足足高出八塊錢,足以讓她在隊裡引以為傲。
然而,隨著手工編織組的解散,她那份曾經賴以為生的安穩也隨之消散。
錢丁香跟隨著家人的腳步,來到了鎮上,一家人的心緊緊相連,共同開起了一家縫紉小店。這間小店,不大,接一些補衣服的零工活,賺得也算安穩。
政策變化,時代的洪流滾滾而來,每個人都在洪流中奮力遊弋,用自身力量適應這個新時代。
李居安知道要是想在青稞地開辦采石場,得先承包青稞地這片村子,獲得合法的采石許可證,並且不能違反土地用途的限製。否則,將麵臨嚴重的法律責任。
他上一世乾著違法的事兒,擦著政策的邊,被合夥兄弟舉報入獄,這一世他決定將各種許可證明,安排的明明白白。生意能少做,但流程不能漏。
這幾日,他找到陳向前,兩人圍坐一起,低聲細語地籌謀起那樁心事。
起初,陳向前眉頭緊鎖,滿是不解“打獵這麼來財,山裡祖祖輩輩靠打獵為生,山林裡多的是野獸,何須多此一舉?打獵得來的實惠,那可是實打實的。”
李居安輕輕一笑,耐著性子為他細細剖析“陳向前啊,你可知道政策放寬後的采石行當裡藏著多大的油水?南邊那些國營大廠、央企巨頭,哪個不講究個風水布局,以求門麵光鮮?”大飯店裡、公園裡,處處講究景觀之美,風淩石那可是不可或缺的點睛之筆。說來也巧,青稞地那塊寶地,風淩石遍地都是,簡直是天賜良機。
即便如此,陳向前心中仍有顧慮,猶豫不決。李居安見狀,繼續循循善誘。
“走唄,咱們實地去跑一趟,可不就知道了麼,回頭事兒都好商量。”
他打算拉攏陳向前合夥,也是瞧中了他家裡關係。那些許可證,和證件,普通人想要短時間內辦下來,還真得到處出錢求人托關係。陳向前是師長兒子,有他入夥,采石場往後運營都能輕鬆不少。
陳向前牢牢盯住李居安臂膀的那兩頭蒼鷹,瞅著眼饞,滿臉興奮,隨口就說道“走走,進山跑一趟的。對了李炮,進山你能教我打獵不,這鷹瞅著可真威風。”
李居安聽著心裡樂。
那可不唄,他第一回瞧見鷹屯的趙炮,趙炮肩頭就是停著個高大威風的獵鷹,他也看得心裡直羨慕。現在風水轉,輪到陳向前羨慕他了。
他抬起手,輕叩了陳向前額頭一記爆栗,陳向前痛得抱頭哎喲一聲喊出來。
李居安爽朗大笑,聲音裡帶著幾分戲謔“嘿,威風?你這小子,被我輕輕一敲就直嚷嚷疼,若是真讓那些鷹喙在你額上留下印記,你老爹還不得活剝了我,連皮帶骨都不剩呢!”
陳向前一聽,頓時急了,嗷嗷直叫“才不會!獵鷹哪有那麼可怕,李炮你少拿這些來唬弄咱!”說罷,他便纏著李居安不放,非要他帶著一起進山不可,心裡還揣著個念頭,想看看李居安是如何馴服那些高傲的鷹隼。
李居安心中早有盤算,他打算先領著陳向前去青稞地探探虛實。若能順利與村委達成協議,那便搶占了先機,日後的路也好走許多。往後還有客商要進青稞地來談,他也是村委首先考慮的承包對象。
十月的天氣,興安嶺入了秋,氣溫寒冷。
西北風往這片一吹,一天比一天更涼些。李家自建房裡,電風扇已經不用了,林梅和母親宋蘭花一塊,踩著木梯子上去,用報紙將電風扇葉片給裹上,用皮筋捆好了,免得積灰。
李居安總說“費那事乾啥,明年我爬上去擦灰唄。”
母親宋蘭花說道“那可不成,萬一積灰了弄壞了咋整。而且咱就說,明年也不用開這麼多,電費多貴呐。”
過去屯裡挨家挨戶都沒有扯電線。去年開始,楊大隊長安排下來,村裡通了電,有條件的屯親先扯上電線。像是陸家,孫家人都早早扯了電線,但那時候李家沒有扯,就是因為電費貴。
一度電2毛錢,不是每戶人家都用得起的。
也就是去年李居安打獵開始有了錢,李家修建了自建房後,才從煤油燈,扯上電線,換成了電燈泡。
他和林梅的屋裡,床頭就按了一個燈泡。拉一下燈線,電燈泡亮,再拉一下,燈泡暗下來,十分好用。
要不然,煤油燈昏暗,大晚上林梅跑去起夜容易在屋裡磕絆到。
這幾日,陳向前在李居安家小住,準備跟著李居安進青稞地。
他學著李居安坐在床邊,給小腿上係上綁腿,腰間綁上麻繩和鎖扣,再掛上一把侵刀,眼紅的看著李居安背後的槍。
他舔著臉,搓搓手,討好說道“李炮,也賞我一把槍用唄。”
李居安笑話他“上回誰在牧場大隊吹牛,說毛子的槍都能弄過來?我倒是等著你拿毛子的槍,給我開開眼呐。結果倒好,你還得問我討槍。”
陳向前被說的尷尬,揉著後腦勺直笑,說道“這不是我爹管得嚴麼。我也真是操蛋了,隊伍裡其他兄弟都配槍,出門也有槍。我倒好,彆說出門沒收槍了,進隊伍也就給我一個秘書當當,真憋屈。”
李居安瞧他一連委屈勁,也樂了。
師長兒子不好當呐。誰家當爹的都期望兒子平平安安,陳向前年紀又小,心性不沉穩,萬一和人出去急眼了,掏出槍來那可就遭了秧。
他板起臉,也認真說道“要槍沒有,水曲柳棍倒是有一根。”
陳向前憋屈喊道“就給我一根棍子?這還不如沒有。”
“你不想要?我還不想給呐,空手進山去吧。”
“彆彆,好哥,你真是我親哥,義父!您是我義父!就把棍子賞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