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陛下心情如何?”
長長的甬道上,段韶鼓起勇氣開口問前方引路的黃瑾。
黃瑾麵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開口道:“段將軍應該明白,陛下聖心不是我等能隨意揣測的。”
“是是是。”段韶完全沒有麵對李徹時的硬氣,連連賠笑。
入京之後,他才意識到自己,四大世家的事多麼嚴重。
好像整個京城的讀書人都跑了出來,所有權貴世家都在關注這件事。
千年世家傾覆,處理不慎便會造成巨大動蕩。
自己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禦前將軍,既沒有家族支持,也沒有實際兵權,在此等權力動蕩中隻有粉身碎骨的份。
來到養心殿,段韶遠遠就看到幾名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挎刀而立。
曹庸更是站在門口,冷冷地看向自己。
段韶心中更加惶恐了,也沒敢和曹庸搭話,失魂落魄地走入殿內。
殿中靜謐無聲,太監侍女早已悄然退下。
慶帝仍是坐在桌案後,看不清表情。
段韶強行壓下心中恐懼,單膝跪在地上:“末將,參見陛下。”
桌案後的帝王身影端坐,並無任何聲音傳出。
段韶見慶帝不說話,也不敢再貿然出聲,隻得安靜地跪在地上。
養心殿的燭火在段韶額前晃出細密的汗珠,地磚倒映著他微微發顫的膝甲。
皇帝越是沉默,段韶的心中就越是恐慌。
強烈的不安和對未來的恐懼如同深淵巨口,將他僅剩不多的勇氣一點點吞噬。
也不知過了多久,段韶終於承受不住如此,雙膝皆是跪在地上:
“臣萬死!請陛下責罰!”
護腕重重磕在玉石階上,段韶能聽見自己喉間溢出的顫音。
殿角的銅漏滴答作響,懸在梁間的蟠龍香球騰起青煙,將他靴底的泥濘味卷成刺鼻的酸澀。
慶帝的朱筆忽地頓住。
段韶盯著眼前繡金蟠龍的袍角,冷汗順著護頸鐵片滑進鎖子甲。
此時此刻,他終於知道為何薛衛不和自己一起回京。
堂堂帝都城衛軍主將,竟是隨玄甲軍去了奉國,之前自己還笑他自毀前程。
如今看來,薛衛才是那個聰明人,至少避開了權力漩渦,性命得以保存。
“卿何罪?”
溫潤的聲線驚得段韶渾身一震。
他抬頭望見慶帝竟在笑,殿內角落的燈光,映得那雙龍目忽明忽暗。
龍涎香突然濃烈起來,熏得他眼前發花。
“臣,臣罪該萬死!未能規勸奉王殿下......以致北地世家傾覆,釀下大禍。”
“四大世家蠱惑燕軍,意圖謀反,本就是夷族的大罪。”慶帝擱下朱筆,“徹兒隻誅首惡,並無違律之舉。”
聽聞慶帝的話,段韶的指甲深深陷進掌心,心中越發驚恐。
皇帝越是如此,他越是害怕,隻得咬牙道:“臣未能將玄甲軍帶回,他們本為天子親軍,卻隨奉王殿下去了關外。”
“起來吧。”慶帝忽然搖頭輕笑,“玄甲軍跟著奉王,倒是比在兵部吃空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