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帝緩緩起身,麵對顫抖著站起身的段韶,臉上的笑意不減:“世家之人都送到刑部了?”
“是。”
“嗯,此事辦的不錯,該賞。”慶帝微微頷首,“著段韶領禁軍龍武將軍,賜紫金魚袋。”
聖旨落下的瞬間,段韶仿佛聽見自己心臟撞擊肋骨的悶響。
明明是封賞的旨意,可慶帝溫潤的嗓音裡卻淬著冰碴。
輕飄飄的旨意砸得段韶耳中嗡鳴,禁軍拱衛京畿,這個位置向來是天子心腹中的心腹。
可他分明看見,慶帝說這話時,目光中毫無帝王對功臣的賞識之意。
“陛下!臣實在......”
“愛卿的幼子快滿月了吧?”慶帝突然撫掌輕笑,眼角細紋在燭光裡忽隱忽現,“聽說取了小字叫承恩?愛卿果真忠心。”
“卿中年得子,但伯爵之位卻不能世襲罔替,實在不妥。”
段韶隻覺得五雷轟頂,不可置信地看向麵前的帝王。
便是他再蠢,也清楚慶帝為何如此厚賞。
慶帝已經是收斂了笑意:“愛卿應該清楚,此事終究要有人出來承擔的。”
是了,慶帝不是前朝煬帝,沒有愚蠢到直接和傳承千年的世家硬碰硬,最終落得一個亡國之君的下場。
雖然此事怎麼看都是世家理虧,但那畢竟是四個頂級世家。
慶帝怎麼都要放棄點什麼,以平息世家怒火,表明自己並無打壓所有世家的態度。
放棄什麼呢?奉王?還是燕王?
二位王爺都是慶帝親子,又是兩位掌握兵權的實權親王,還是最能打的二位。
慶帝向來將李氏宗族放在首位,絕不會做此等削弱皇室力量的事情。
不能拿他們平息世家怒火,那隻有拿自己這個皇帝親信,開國伯爵出來頂罪了......
自己一條命,換得大慶朝堂安穩,慶帝是不虧的。
而自己死後,伯爵之位還能傳下去,段家也是不虧的。
奉王、燕王乾了這麼大的事,卻沒有受到責罰,他們也不虧。
誰虧了?誰也沒虧,此乃三贏之策!
段韶沉默半晌,再次跪倒在地,重重叩首。
這一次,他已是心如死灰:“末將,領旨,謝恩。”
今日方知伴君如伴虎,古人誠不欺我!
段韶失魂落魄地離開養心殿,慶帝看著他的背影,眼神有些複雜。
畢竟是跟隨自己多年的親信,此番放棄也是無奈之舉。
但他很快就收斂了起來,沉聲道:“黃瑾。”
殿外的老太監連忙快步走入:“陛下。”
“傳朕旨意,北地世家蠱惑燕軍反叛,證據確鑿,凡參與者明正典刑。旁支族人削籍改姓,發交嶺南鹽場永世為役,其族中女眷年四十以下者,沒入教坊司充作浣衣婢。”
說到這裡,慶帝頓了頓。
四大世家的叛亂被定性,自己卻隻拿一個段韶定罪,確實有點不夠看了。
他猶豫了片刻,還是歎了口氣,開口道:
“燕王李霖目盲耳塞,縱容麾下幕僚釀下大禍,有不查之責。削其親王爵,降為幽州東平郡王,食邑減為八百戶。賜紋鏡一麵,望爾日省己身,莫負‘東平’封號之意。”
“奉王李徹戡亂有功,然燕地新雪未消,非久居之所,限旬日內返歸奉國封邑,無詔不得入關。念及平亂有功,特賜三千玄甲軍在帳下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