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興興的小水蜜桃要哭了,他倔強地將唇角抿成一條直線。
一雙明亮若星的眼直勾勾盯著聖上,明明是仰著臉,去看聖上。
這本是弱勢的地位、是依賴。
小胖崽的雙手甚至還放在聖上的腰間,緊緊地箍著。
然而,聖上卻從這樣的眼神中感到了灼熱,燙人,他甚至不敢回看,不敢對視。
多麼可笑的一幕,陰翳殘暴的帝王,冷漠近神的明熙帝,居然在稚子的眼神下無所適從。
他甚至慌不擇路,想要從自雨亭中拔腿就走。
雙腿在那樣含著淚光的眼神下無法邁動,像是灌了鉛一般。
無往不勝的帝王可以輕而易舉地掙脫小孩柔嫩的雙手,就像曾經一樣忽然發瘋、發癲。
這樣或許可以逃避來自幼子的質問。
“何來血味?皇宮是天子居所,天下最齊整潔淨之處。”高大的帝王如同石像,被幼子依附著,不敢動彈。
唇間吐出一些似是而非的話。
小胖崽一句話也不說,隻盯著看,那眼神像是要望進彆人心裡去。
聖上有些無措,隻能彷徨喚著吳中和:“吳伴,你可聞到血味。”
連呼吸都放輕慢的禦前總管,哭喪著一張老臉,趁著小太子根本沒注意到他,連忙改換了臉色:“老奴也不曾聞見。”
陛下啊陛下,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
您乾的事,不要拉奴才下水啊,日後殿下要是惡了奴,奴可如何是好?
自雨亭中,好像隻聽見砰砰心跳聲。
胖寶寶伸出手,好像有千鈞之力一般,將帝王按坐在榻上。
直到此時,他依舊緊緊箍著帝王,飽滿的雙頰輕蹭著帝王脖頸:“父父,不要騙我,也不要瞞著魚兒。魚兒真的很可憐,最可憐了。”
裝可憐這項技能被他運用的爐火純青,誰叫自他誕生起,隻要哭一哭,便有人與統前仆後繼,獻上一切隻求他不要再哭了。(嗓門太大,哭得大哥和統無能為力。)
聖上帶著涼意的指尖在他麵上輕輕一刮,動作溫和繾綣:“真沒有,朕隻是想要你平平安安,康健長大。”他的力道無比地輕,好一會無人說話,聖上才輕聲補了一句:“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小家夥依偎在聖上懷裡,輕輕啜泣著,在帝王不曾見到的畫麵裡。
他的眼神凝在了帝王的心口處,聞著那濃烈的血腥味,小胖崽的眼裡有化不開的哀傷。
係統賦予了他近神的能力,在帝王毫不設防的刹那。
隻聽刺啦一聲,聖上的外衣便被扯開了。
捏著手中那件厚實、綿密,明顯有著不同於這個季節的厚度龍袍。
看著帝王凹陷進去的一個個小洞,不用再揭開下一層,小胖崽便瀕臨崩潰。
汩汩的淚珠自他麵頰滑落,一滴滴一串串砸在榻上,凝成一朵朵暗色的花。
“這是什麼?爹,你告訴我,這是什麼?咳咳。”過大的情緒起伏令他呼吸急促,說話也不連貫。
明熙帝甚至顧不得掩飾,便想為他輕撫脊背。
小胖崽以極快的速度爬到裡邊,大殿中唯有他一聲聲的咳嗽,嗆得小家夥滿臉通紅。
幼子無聲的拒絕令帝王俯首,動作凝滯在半空中。
不知是寒意,還是熱意,令帝王的麵龐出現一滴滴水珠,像是溺水一般。
時光的概念似乎在此處消亡,滿殿的宮人像是死去了。
靜,比什麼都靜!
明熙帝像是做錯事的孩子,傻呆呆地站在一處。
小胖崽目中不忍,哭得喘不上氣,他自懷中掏出紅玉。
敏銳的感知叫他明白了一切。
為何手握紅玉,便能帶來涼意。
因為父父不知道哪裡得來的邪術,每每七日生挖這心頭肉,輔以這心頭血,為他製成紅玉。
曾經無知的他,為旁人還討要過紅玉。
討要以他父皇血肉之軀形成的紅玉!
天哪,殺了我吧,讓魚兒死了吧。
活著好痛苦。
這是叮叮說的寄生嗎?讓我死了吧!
小胖崽無比崩潰,他為蒼生謀求福祉,可卻踏在至親的血肉之上。
他枉為生靈。
絕望的他顫抖舉起紅玉,就要砸在地上。
可木頭人一般的帝王聲音哀切,膝蓋微彎:“朕求你,兒啊,不要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