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一世的帝王極儘哀求,發絲微散,麵色蒼白。
小胖崽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雙眼不停地淌著淚水,他哽咽道:“父父,你為什麼要生我?魚兒這樣活著,比死了還難受!”
後麵的話,他幾乎是吼出來的。
聲音嘶啞,眼眶通紅。
父子倆一個比一個可憐。
來自幼子的質問,令聖上劇烈跳動的心似乎錯了一拍,明熙帝不知該說什麼。
解釋不過徒勞無功,他此刻最後悔的竟是,朕怎麼不好好掩飾?
藏得再好一點,裕兒就看不見了。
“父父,你告訴我,告訴我,叫一個孩子生存下去的前提,是他要汲取至親的命。”絕望的胖寶寶搖晃著頭,猛地向前,跪倒在聖上麵前的榻上:“你告訴魚兒,我願意這樣活著嗎?能不能不要總是瞞著我。”
他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巨大的悲痛如鯁在喉,到最後已是氣音:“我知道,你愛我,你想要我活下去。可是能不能問問魚兒呢?”
聖上的雙手顫抖,他想要摸一摸幼子的臉頰。
卻感受到他那抗拒的情緒,明熙帝不敢再看一眼。
他就像個被割了舌頭的木頭人,滿腹經綸,天子寶座,在此刻都成了無用的東西。
聖上像是被剝奪了言語的能力。
他的身上籠罩著結成實質的哀傷,他偶爾望向小胖崽的眼神,都含著濃濃的溫情。
誰又能不為這樣的帝王動容。
這一生的柔情,這一生的偏愛,都寄予在一人身上。
身後的抽泣陡然加大,聖上又痛又急,急得像熱鍋上的:“那你能不能問我,我身為人父,隻能看著自己五歲的孩子葬送生命嗎?”
一位天子,一位太子,世間頂頂尊貴之人。
卻像是被踩了腳,急了眼的,互相質問。
抽泣聲停了一瞬,後又密密麻麻,明熙帝撫著心口。
那來自心底的悲痛令他無法忽視,聖上緩緩轉過目光,怔怔望著自己的孩子,雙目血紅。
“朕也實在沒有辦法。這九天玄真,漫天神佛,朕一個個求過去。求他們救救你。”
“須知那灰痕原是長在我心口的,該死的人是我!兒啊,你是替爹擋劫,爹如今這樣做,才是順應天命,叫他重回正軌。”
明熙帝的目光無比固定,這個一個我命由我不由天的人,如今居然講起了順應天命。
叫那些被他親手砍了腦袋的人又該作何感想?
“聽小淵一回,好嗎?”此刻,從來不占上風的聖上掐住了小胖崽的軟肋。
我以父親、以摯友的身份懇求你,聽我一回好嗎?
從前,萬般種種,朕都由著你。
如今,裕兒是否也該由著父皇一回?
惑人的言語在小胖崽的腦中回響,一遍遍的,令他心中更痛。
自他睜眼時,便是父父抱著他。
小胖崽隱隱約約想起,那時候,自己尿在他身上,他手忙腳亂收拾。
又是嫌棄,又是疼愛。
嘴上說著:“你這個壞孩子。”可不假人手,一力為之。
他也是第一次做父親,在這樣的年紀裡。
聖上幾乎要將心剖給自己的幼子了。
小胖崽好痛,眼睛好痛,他頹然蓋著眼睛,向後倒去。
如同被漫天箭矢擊中,四肢都成了一灘爛肉,再無起身的可能。
小家夥在腦中哀鳴。
無聲的波紋一陣陣湧動,上升至空中。
下沉到泥土裡。
世間萬物,都應感受到他的悲傷,他的苦痛,他的——決心。
一次次破開空間的1002忽然停下,那直擊心靈的哀嚎令他猛地蜷縮起來。
“崽,你哀鳴了。”
1002喃喃自語,又加快了破空的速度,以本源之力。
聖上見他不說話了,還以為孩子聽了懇求,心思有所動搖。
明熙帝心想,這才對嘛,血肉算什麼呢。
多少人求著以血肉供養摯愛親族,都求不來。
朕還很是慶幸。
帝王放鬆了心神,微一抬手,喚來宮侍為這滿殿狼藉收拾。
爹又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