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初一聽後，心口像是被針狠狠紮了一下，緊著呼吸問我：“為什麼……？”
“為什麼啊，月牙，每個人隻要修煉到一定高度，哪怕是妖，隻要將最後一關過了，再扛過天劫都能成仙成神的啊！”
這一世，所做的所有壞事，全都曆曆在目般地倒映在了我的麵前。
我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苦笑說：“是啊，所有人本該都有這樣的機會，可是我沒有的……初一，我沒有機會了……”
“我不知道，林青雲的修為，明明已經在了地仙之上，還吃了這麼多年從人間收上來的供奉與香火，他為何沒有選擇飛升，而是一直躲在聖殿裡苟延。”
“但他自己飛升不了，也沒打算讓我飛升，從一開始……”
“從他收我為徒，授我技藝的那一天起，他讓我乾的所有壞事，都在他的算計之中了……”
“我的身上背了那麼多條命，欠了那麼多的債，我若是活著還好，還能抗住這些不來反噬，可若身死……等待我的，必是萬鬼蠶食，掏心抽骨的下場……”
“選擇飛升……更是主動送死，天不容我，必將罰到我魂飛魄散，挫骨揚灰，死無葬身之地，方能消債……”
李初一是妖，又豈能不知，修行一事不行正道，終有報應來臨的一日，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罷了。
隻是……
“挫骨揚灰，魂飛魄散……”
“月牙，這個結果，是不是有點太慘了，就沒有其他辦法可以規避嗎？”
“哪怕是墮入十八層地獄，在那裡被鬼分食也罷，隻要留有一線殘喘的餘地，至少……至少還能有業消之日，還能有來生啊！”李初一胸口發堵地問我。
我卻是早已認命，笑得自嘲：“初一，你不覺得上天待我已經夠好了嗎？”
“像我這樣壞事做儘的人，上天沒有直接降下天罰將我弄死，而是讓我選擇了自己的死法……”
“我當然可以選擇墮入十八層地獄，日日忍受萬鬼分食之苦，等到消債的那一天到來。”
“可是這樣的話，我的一身修為散儘，哪怕重新轉世，也隻能是廢人一個，還能不能有機會修煉到如今的修為都是未知，我拿什麼給沈知初和臨九報仇？”
“——我如今活著的意義，也隻剩下了複仇！”
“隻要修成十尾，哪怕代價是死，能拉上林青雲給我墊背，我也是賺了！”
李初一與我相識千年，當然知道我會以這樣的平常心，對她說出這一番話，早就心意已決，任何人都無法左右。
她像是再次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無助與無力，再也控製不住自己情緒地撲進了我的懷裡，緊緊地將我抱住，低低地哭出了聲來。
“嗚嗚嗚……”
“月牙，我已經失去臨九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為什麼啊？明明我們三個化形之後，隻是規規矩矩的生活在那片綠洲裡，甚至天降大雨，有螞蟻搬家，我們三個還會找來荷葉為他們擋雨。”
“我們明明無心沾惹這些凡塵之事，更無半點害人之心，所有生活在綠洲裡的小動物，都多多少少的受過我們三人的恩惠，為何命運要將你逼成這樣，為何臨九要落得這樣的下場？”
“嗚嗚嗚……”
“月牙，我好恨啊，我真的好恨啊，我好恨自己天賦不如你，修為甚至連臨九都比不過，要是死的是我就好了……”
“如果死的是我，留下來的是臨九，至少他能幫到你的，比我要多得多得多，不像我，被關在水牢裡一百多年，就將我嚇得膽小如鼠，隻能一直拖你後腿……”
“嗚嗚嗚……”
“月牙，我好舍不得你，我真是好舍不得你啊，如果你修成十尾的代價，一定是那魂飛魄散，不如我替你去死吧，你好好活著，替我帶著臨九那一份一起好好活著！”
李初一的話，聽得我整顆心都擰在了一起，眼中更是溢滿了滿眶的淚水，一直仰頭沒讓它落下。
我的呼吸緩了很久很久，張口之餘，卻還是帶了很重很重的鼻音。
“初一……是我連累了你們才對，我已經害了臨九一條命了，真的不想再連累你了……”
“可我真的沒有想到，林寒霜會故意讓林青雲將你送到我的麵前……”
“這趟渾水，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想再讓你趟了，我一定會想儘辦法，將你從這泥坑裡拔出來的！”
李初一的身子微僵，而後倔強地抬起頭，望著我的雙眼，認認真真地一字一句對我說道：“不要！”
“月牙，我內心深處雖然膽小，也不想惹事，可是為了你和臨九，要我做什麼我都不怕！”
“臨九已經沒了，你也要去赴死，我絕對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去送死，自己卻躲在後麵毫無作為！”
“如果……如果我不能代你赴死，那你至少也要將這最後的時間留給我，讓我能在你的身邊再好好的陪一陪你，因為以後……以後就見不到我的小月牙了……”
“嗚嗚嗚……嗚嗚嗚……”
李初一說到動情處，再次情緒翻湧嚎啕大哭，哭得呼吸一抽一抽的，像是下一秒就要昏死了過去。
我急忙拍著她的後背，為她順了好一會兒的氣後，這才無奈地歎息道：“李初一，你這樣……我真是拿你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李初一抽著呼吸，大聲應道：“可是，你就算不想讓我在你身邊陪著你，那你也要知道，臨九不僅是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啊！”
“你說你想為臨九複仇，哪怕是死也甘願，可我也一樣！”
“臨九也活生生的死在了我的麵前啊！”
“月牙，你感受到的痛，我也一樣感同身受，這種至親慘死，自己卻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看著的剜心之痛！”
“你有多恨，我亦也有多恨！”
“可是比起去恨他們，我更恨自己罷了！”
“若是你不讓我插手此事，就算複仇成功，我也隻能像個孤魂野鬼一樣，苟延殘喘，抱憾終生的存活一世，這是你想要看到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