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華佗待看過曹洪傷勢之後,乃對周圍人說道:
“曹將軍瘡口發膿,隻需用尖刀將死肉切去,以線縫其傷口。”
“如此自然無虞。”
曹洪見此,乃道:
“既如此,就請先生動刀。”
曹洪也算是久經沙場的戰將,聽聞華佗的療法,並未懼怕。
華佗卻有些遲疑,曹洪乃問:
“華先生還不動刀,莫非疑吾懼怕?”
“……非也,隻是用刀切去膿肉,難免要受苦。”
“山人倒有一方,可減去將軍痛楚。”
這時,李翊在一旁問:
“華先生莫非是想用麻沸散?”
“正是。”
麻沸散現如今正處於試驗階段,華佗也拿不準藥量。
但曹洪身為武人,又受了外傷,簡直沒有比之更合適的“實驗對象”了。
不知情的,劉備、曹洪皆問麻沸散為何物。
李翊遂簡單將之概括了一番,張飛在側,亦言此藥物確實神奇。
“……嗯。”
劉備一頷首,暗想這麻沸散竟能緩解痛楚,若用在軍中,該能挽救多少軍人?
畢竟行軍打仗中,很多人所謂重傷不治,其實有很多人是活生生被痛死的。
若麻沸散真能緩解疼痛,那的確值得全軍推廣。
時張仲景在側,亦對此物大感興趣,忙問:
“未請教先生用何藥材作引?”
華佗倒也不藏著掖著,很樂意跟同行分享自己的經驗。
“……取羊躑躅三錢、茉莉根一錢、當歸一兩、菖蒲半兩,另用兩斤鬨羊小火熬煮半個時辰。”
“……嗯。”
張仲景認真聽著,隻交談幾句,便驚覺華佗醫學造詣竟絲毫不遜色於自己。
遂起了愛才之意,“華先生在醫學方麵有如此見識,可曾想過來我徐州為官嗎?”
華佗早已對當官不感興趣了,正要開口拒絕,李翊忽然出聲打斷道:
“此事容後再議,還請華先生先醫治傷者。”
隻要不給你拒絕的機會,你就沒辦法拒絕我。
華佗遂回到曹洪榻前,再問其是否要用麻沸散。
曹洪果斷拒絕道:
“此物可令中者麻痹,不省人事,我傷在右臂,若被此物藥倒。”
“將來提不動刀,如何為曹公建功立業?”
華佗正色言道:
“此物隻一時之效,絕不會遺害終身。”
曹洪堅持不肯同意用藥,更彆說此藥物他平生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了。
華佗拗不過,隻得放棄,直接用刀。
李翊走來,對曹洪言道:
“子廉將軍征戰沙場,刀槍劍斧尚且不避,尚懼一湯藥乎?”
曹洪正色道,“自是不懼,然我不用此物,又未嘗不能切去死肉。”
李翊乃笑道:
“不妨我與將軍作賭,如果將軍敢用這‘麻沸散’,我輸將軍十兩黃金。”
“若將軍不敢用,輸我十兩黃金,將軍看是如何?”
此話當真?
曹洪聽得此言,兩眼放光,疼得一下從榻上站起。
生龍活虎地似未曾受傷一般,令在場之人無不一驚。
“……哈哈哈,人人皆道你李子玉足智多謀,善料人心。”
“今番設賭,卻要輸給曹某了!”
話落,又轉向華佗,大聲道:
“華先生,可將那什麼‘麻沸湯’拿來我飲!”
華佗見曹洪同意做試驗品,心頭一喜,即將麻沸湯煮了。
又對李翊感激地說道,“多謝君侯。”
“……嗬嗬,先前壞了神醫的熊羆,如今我用活人與你試驗,算是兩清。”
李翊也算是拿準了曹洪“要錢太守”的性格。
作為讓曹操都感歎,“我家貲那得如子廉耶!”的含金量。
十兩黃金,拿捏曹洪輕輕鬆鬆。
少時,華佗將煮好的麻沸湯交給曹洪服用。
曹洪端起碗,飲用前還不忘叮囑:
“李郯侯,可莫忘了你欠我十兩黃金。”
一言蔽,將湯藥一飲而儘。
越過半晌,曹洪整個人都覺得暈乎乎的,但人並未昏過去。
有了上次的教訓,華佗減少了藥量。
未將人麻倒,便開始動刀。
“曹將軍,勿怕。”
華佗叮囑完畢後,開始下刀,一刀一刀地割開皮肉。
曹洪蹙眉,尖刀劃破肉體的他疼痛他能感覺得到,但並不強烈。
劉備在側全程目睹,心中暗驚。
“此藥果真如此神奇?”
遂想起去年李翊讓自己給徐州醫療撥款,提高經費的請求。
劉備當時還糾結了好久,最後雖然同意了撥款,但也隻是看在李翊的麵子上。
而非是看在醫學藥理的麵上。
現在看來,他低估了本時代方士的才能。
一麵,又不得不佩服李翊的高瞻遠矚。
與此同時,
那邊曹操既知道身邊有細作,但並未聲張,隻將徐他在內的諸侍衛叫到身邊內。
謂眾人說道:
“此前勝了袁紹兩場,袁軍將軍士暫退於延津。”
“短時內起不了戰事,念爾等近日操勞,甚是辛苦。”
“故趁著酒宴之時,命汝等休息一日。”
言訖,眾侍衛紛紛稱謝。
下來,徐他即召諸位夥伴過來,商議道:
“自領袁公命令以來,我等一直等候機會下手。”
“現今曹賊遣散了身邊侍衛,此時不下手,更待何時?”
於是,徐他等眾便趁著天黑之時,悄悄潛入曹操大營。
見曹操側身躺於榻上,眾人即掣刀圍在榻邊,將榻上之人亂砍一通。
砍了半晌,忽覺不對,徐他即扯開被子。
驚訝地發現,被中之人不是曹操,隻是一個稻草人。
“不好,中計了!”
話音方落,周圍火光大起。
徐他之眾未及反應,一眾手持刀劍的武士已經闖入帳內,將其一一縛下。
曹操在曹仁的護衛下,闊步走進帳來。
麵色十分沉重,怒道:
“果不出李子玉所料,汝等果有害我之心!”
“如今河南、河北相持,我知必是袁紹唆使你等前來刺我。”
“隻是我待爾等不薄,為何叛我?”
一人起身叱道:
“汝乃欺君罔上之賊,天下皆欲殺汝。”
“豈獨我等乎?”
曹操聞言大怒,叫兩名武士將這人拖出去痛打。
直到了兩個時辰,皮口肉綻,血流滿地,活生生毆死。
曹操再來磨問徐他,徐他乃道:
“吾本典將軍手下之人,非汝曹操手下之人。”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曹操笑道:
“典韋即吾之部下也,汝既為典韋部下,吾豈非汝主乎?”
徐他咬牙切齒,嗔目怒視:
“汝這貪念人婦的淫賊,尚好意思說?”
“若非汝盜張繡嬸娘,典將軍又怎會為了救汝而喪命!”
“吾受典將軍厚恩,正欲殺汝這老賊!”
之前說過,漢末的兵基本都是私兵,多為老鄉或多年兄弟。
私募兵在特殊的時代,產生特殊的感情紐帶。
徐他就隻忠於典韋,而對害死自己老大哥的曹操並沒有什麼好感。
正好趕上袁紹拋來橄欖枝,索性趁著這個機會擺脫曹操控製。
如此一來,不僅能為老大哥報仇,還能夠用曹操首級獻禮,為未來謀取榮華富貴。
曹操見徐他揭自己的醜事,怒不可遏,命人將徐他的舌頭割了。
然後連帶著剩下之人,一並斬首。
俄頃,人報徐他等人已死。
曹操又覺後悔,暗想是自己有愧於典韋,今又殺其舊部,更加對他不起。
乃命人將徐他等人屍首收好,將之安葬回潁川,與典韋葬在一處。
既收拾完徐他,曹操正打算去看看曹洪的手術動的怎麼樣了。
忽有探馬來報,官渡前線夏侯惇處告急,說是見著大股袁軍過來。
曹操一驚,道:
“先前雖贏了袁紹兩場,然並未與之傷筋動骨。”
“今吾已將戰線退至官渡,袁紹竟這麼快便攻來了。”
“此必是其得了鄴城的糧草,才敢進軍如此神速。”
一旁的曹仁問:
“是否先知會玄德公一聲?”
曹操搖了搖頭,道:
“玄德若知,自會引兵來援。”
“既是元讓告急,可先領兵至前線支援。”
“待抵住袁軍攻勢之後,再做理會。”
遂點了本部軍馬,至前線夏侯惇大營處增援。
……
話分兩頭,袁紹此前失了顏良、文醜,軍中上下震動。
故袁紹不好馬上進軍,隻在酸棗處停駐了些時日。
一麵休整軍士,一麵派人前往鄴城催督糧草。
審配那邊很快將糧食發了過來,袁紹既得糧草,先命一軍至官渡處屯駐。
隨後自己引大軍趕上。
時值袁紹將要發兵,田豐卻出來諫言道:
“先前失了顏良、文醜,三軍震動。”
“足以證明我河北軍士不如河南軍士果勁。”
“連番挫動,士氣低迷。”
“今且宜靜守以待天時,不可妄興大兵,恐有不利。”
逄紀叱道:
“主公興仁義之師,田豐何得出此不詳之語?”
田豐與沮授皆是消耗派的,先前沮授已經被袁紹削了兵權。
而田豐本人要比沮授更加剛硬,雖明知袁紹已經對自己不悅,但還是要進言勸說:
“我軍雖眾,而勇猛不及彼軍。”
“彼軍雖精,而糧草不如我軍。”
“彼軍無糧,利在急戰,我軍有糧,宜且緩守。”
“若能曠以日月,則彼軍不戰自敗矣!”
要知道,曹劉已經主動放棄了黃河以南,官渡以北的地區。
這些地區大部分人口雖被遷走,但卻能夠作為戰區被袁氏使用。
田豐的意思,就是希望袁紹將曹劉主動放棄的土地給消化了。
失去土地的是他們,真正該急的,要來進攻的,也該是他們。
但問題恰恰就出在這裡,雖然袁紹連失兩員大將,但從整體戰線上來看,卻是在不斷推進的。
所以任誰站在袁紹的視角來看,都是希望儘快擴大戰果的。
袁紹怒叱田豐道:
“先前沮授慢我軍心,汝安敢又如此!”
於是命人將田豐鎖了,打入獄內,待他掃平河南之後,再一並處理沮授、田豐。
於是下令,將剩下十一萬大軍,儘數發往至官渡前線。
至官渡後,分東西南北,周圍安營。
細作探報虛實,將消息傳回曹營。
時曹操已領兵趕至夏侯惇大營處,夏侯惇的軍營紮在了最前線,與關羽的大營並頭挨著。
兩邊都派出了心腹之將,至最前線據守,為的就是表明自己抗戰到底的決心。
曹操聞說袁紹領十一萬大軍到來,震驚不已,忙差人問:
“玄德來了沒有?”
雖然趕過來前,曹操穩如老狗,但當真正趕到前線見著袁紹大軍後,內心還是很慌的。
少時,人報劉備已經領軍趕來支援了。
曹操這才寬心,即領了麾下文武,邀劉備過來商議軍事。
常言道,一力降十會。
任憑河南軍有多勇猛,曹操、劉備有多明略。
但有一個現實,是不能忽略的。
那就是袁紹有十一萬人,整整十一萬的可戰之兵。
每一個人都能投入到戰場中來。
曹操有一萬人,劉備有一萬人,李翊從青州帶過來一萬人。
總計是三萬人。
須注意的是,
不論是袁紹的十一萬人,還是曹劉的三萬人,都僅僅隻是官渡前線的對峙人數。
並不是兩邊隻能動員出這麼多人。
袁紹大舉南下,分兵占據了其他郡縣,以及本土留守的兵馬,少說還有二十萬可動員之眾。
而曹操、劉備除了官渡前線外,各自都還有幾萬人在據守要緊之處。
劉備的兵馬要比曹操更多,但他剛打下青州,拉長了縱深,也不得不留人鎮守。
當聽聞袁紹僅在官渡一縣,便帶了足足十一萬人過來時。
不論是曹兵還是劉兵,都深感震驚,不少人更是麵露懼色。
道理也很簡單,若袁紹官渡一縣都能動員這麼多人,那袁紹能在其他地方動員多少人?
這場仗,他們真的能打贏嗎?
底層士兵隻管吃飯殺敵,一應軍事機密皆是不知。
真正該擔憂這個問題的,是曹營、劉營的軍事高層。
“據可靠消息,袁紹帶來官渡的人馬,足有十一萬之眾。”
曹操眉宇間一川不平,懷著沉重的心情將這個消息告知眾人。
“吾自幼與袁紹相識,知袁紹做事,向來是不達目的不罷休。”
“今斬了他兩員大將,他便舉大軍過來親自報仇。”
“如曹某所料不錯,袁紹的主力都在這裡了。”
言外之意,擊敗這十一萬人,就能扭轉攻守形勢。
現在曹劉都屬於被摁著打,不就是為了避開袁紹的鋒芒嗎?
把戰線退至官渡來,縮短自家補給線,拉長袁紹補給線。
顯然,河南方麵早就做好了持久戰的準備。
但拉長袁軍戰線隻是權宜之計,靠這種方式便想要縮短兩地的生產力差距,仍是不現實的。
李翊身為河南謀主,出來發表自己的意見。
“紹軍雖多,不足懼也。”
“我軍俱是精銳之士,無不能夠以一當十。”
“故我軍利在急戰,倘若遷延日月,糧草不敷,事可憂矣。”劉備出聲幫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