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重新掘開了那口被土石封起來的盜洞。
肖真明拿了一根繩子,取了支蠟燭拴在繩子一頭,將點燃的蠟燭緩緩續進了黑黢黢的盜洞裡。
盜洞底下陵墓中的情形,反而被燭火映照得更為幽深。
火焰一落入陵墓中,便在幾個呼吸間戛然而滅。
燭火滅了,說明陵墓內部沒有氧氣流通。
在三個有經驗的肖家人看來,此下燭火熄滅反而是好事。
肖大虎說道:“墓室被封堵得太久,一時之間沒有空氣流通,燭火續下去以後,也會很快熄滅這倒也是常有之事,等候一陣子,待空氣漸漸流通後,再續燈到下麵,直至燭火不再熄滅就好。
最怕的是那種情形燭火未滅,但色澤忽然變得五色斑斕。
那封鎖在陵墓中的想魔,散發出的饗念,侵染了燭火。
遇著這般情形,就得拔腿逃跑,不能有絲毫猶豫。”
如此,眾人守在那口盜洞周圍,又等候了片刻,再次將燈燭續進盜洞之下。
燭火在墓室裡幽幽燃燒,既未熄滅,也不曾變幻色澤。
人們見此都鬆了一口氣。
周昌道:“還是我先下去,墓室之中要有凶險變化,我之應對手段最多,且還戴著這件能抗禦三瘟氣的寶物,比你們幾位逃脫機會更大。
要是我下去沒有危險,會迅速晃動三下繩索,再緩慢搖晃四下繩索。
你們得了暗號,便派第二個人下來。
我在下麵接應各位。”
周昌幫助眾人連渡險關,黑荒山中橫亙的三瘟鬼蜮,也是他出力最大。
肖家三人因他而能與周家眾人聯係在一起。
是以,他當下儼然已是眾人的主心骨。
他此時發話,在場眾人無不點頭讚同,都囑咐他要小心行事。
周昌一一應下眾人的囑咐,他以念絲編成一股繩索,交由白秀娥等人拉拽著。
自身順著念絲,好似吐絲蜘蛛一般,慢慢‘續’下盜洞,直至墓室之內。
另一根繩索上綁著的蠟燭,就在周昌身旁不遠處幽幽燃燒著。
周昌將那蠟燭蹲在牆角,從腰上取下火引,借著那點燭火的光芒,將火引燃。
更亮的火光在墓室之中鋪張開來,周昌看到墓室兩側牆壁上,隱約有些彩繪圖案。
他目光掃過那些圖案,打量過四方,發現自身實際正處在通往墓室的甬道之中,而非身在墓室內。
甬道前頭,有陰涼氣息不斷傳來。
前頭無光照亮的所在,應當才是墓室的位置。
這條甬道狹窄而逼仄,依甬道規模來估量,它最終通往的墓室規模應也不大。
當下環境並沒有異樣情況,但周昌也不急著就令第二個人下來。
他舉著火,湊近牆上那些彩繪壁畫。
牆上的彩繪已經脫色了太多,隻有一些簡單的線條,鋪陳在青灰的磚石上。
那些簡單線條,連成一道道梭形之物。
這一道道梭形之物,順著甬道四壁,彙向儘頭的那座墓室。
周昌仔細辨認,發現那些白線勾勒出的梭形之物,應當代表著一艘艘小船兒,這些無帆的小船兒,像是順著無形的河水,要湧入墓室之中。
又像是正從墓室之內遊動出來。
“小船”
難解壁畫真意,周昌先壓下心頭困惑。
他此時才拽住繩索,按著先前與同伴約定的那樣,先將繩索快速搖晃三下,又將繩索緩慢搖動四下。
如此未過多久,繩索跟著不停搖晃起來。
隨著繩索的搖晃,楊瑞背著周三吉先下了墓室。
兩人簡單言語幾句,楊瑞將周三吉交由周昌照管,他自己依著暗號,又令第三人順著念絲滑下。
第三人、第四人、第五人依次而下…
最終,所有人都聚集在墓室甬道之中。
楊瑞將人點過一遍,眼神變得有些猶疑。
他看了看身旁的周昌,轉而忽然向眾人問道:“石蛋子在哪裡”
“石蛋子”
周昌看到楊瑞的神色,心裡首先打了個突。
又聞聽其言,立刻轉眼朝甬道某個方向看去他方才可是一眼就瞧見石蛋子了的。
果然,他目光所及之處,石蛋子畏畏縮縮地舉起了手:“師父、師父我就在這兒啊…”
我方才怎麼沒在這個地方看著你”楊瑞循聲看向石蛋子所在位置,眉頭更皺緊了些,“方才你那個位置,分明沒有人!”
石蛋子聽言,聲音一下子就帶上了哭腔:“師父你今天也沒喝酒哇!
不能看不著我吧我真是石蛋子啊!
是你看花眼了吧,師父!”
跟著這樣一位師父,石蛋子每日都少不了擔驚受怕。
他這番反應,全是被楊瑞給惹出來的應激反應。
“人都在這兒吧咱們現在是在下墳,不要開這些玩笑!
小心舉頭三尺”這時候,肖大牛壓著嗓音出聲提醒,他目光望向周昌,“同道小哥兒,你來點一點人頭吧,看有沒有少哪個在上頭的時候,一個人也沒少。
大家都是順著一根繩兒下來的,底下也隻有這一座墓怎麼也不至於突然丟幾個,跑彆的地方去吧”
楊瑞那番話,著實叫眾人心裡緊張起來。
散發著黴臭味的甬道內,一時交雜著眾人沉重的呼吸聲。
而周昌聽到肖大牛的話,臉色陡地一僵!
方才,他跟著楊大爺數人頭的時候,也並未看到肖大牛的身影!
隻是當時情況,讓他不知為何忽略了這個人的存在!
此時直到肖大牛出聲,他才反應過來!
他驟然轉臉看向肖大牛,看到肖大牛那表情低沉的麵容,以及其脖頸上翻出一層層死皮的紫黑勒痕肖大牛當前站立的這個位置,周昌此前一眼掃過,分明沒有看到任何人影!
“難道自己和楊大爺一樣出現了‘錯覺’!
還是說,當下確實有同伴被‘臟東西’悄無聲息地‘遮蓋’了當自己呼喚他的名字時,那個臟東西便應時而生”
周昌瞳孔緊縮,表麵不動聲色。
他拽了拽手腕上的念絲——
念絲牽連著人群裡的白秀娥。
看到白秀娥朝自己投來的目光,周昌的心定了定。
“秀娥,你和白大伯到我身邊來。”
縱然此下有‘臟東西’,周昌認為那個‘臟東西’也不太可能一下子就幻變出‘念絲藕絲’此種事物來。
所以與念絲牽連的白秀娥,應該還是真人。
至於其他人,哪怕是‘楊瑞’周昌如今也不敢相信!
他把白秀娥、白父叫到身邊來,開始逐個地數人頭:“爺爺、楊大爺、白秀娥、白大伯、肖真明、肖大牛、肖大虎、石蛋子…”
數過一遍,周昌也沒覺得缺少了哪個人。
但他心裡又隱隱覺得不對。
他把眾人叫到一起,問道:“咱們一共有多少個人加上我爺爺。”
“八個!”
“九個!”
“九個!”
“八個!”
眾人紛紛出聲,但他們有的回答說有九個人,有的回答說有八個人,竟未有完全統一!
周昌的目光掃過當下一張張熟悉的臉孔。
這些熟悉麵孔,如今也叫他覺得陌生。
他喚來了《大品心丹經》,然而《大品心丹經》也是無動於衷,沒有任何反應。
運用此經次數愈多,周昌愈能總結出一定規律。
當某個情形,自己覺得詭異,而《大品心丹經》全無反應,或者給不出有效提示的時候,一般就隻對應兩種結果其一,自己身邊真出現了詭異情形,而觀測這般情形,超出了《大品心丹經》的能耐;
其二,全是自己在疑神疑鬼,其實一切正出現第一種情況的時候,往往說明那般詭異情形,也是令周昌無計可施,無從應對的。
而眼下這般情況,明顯透著詭異,已經根本不可能沒有異常。
此經還是反應全無。
那就說明眼下情形超出了《大品心丹經》的能耐範圍,周昌在短時間裡,同樣也無計可施。
“咱們還是爬上去吧這個地方不對勁…”楊瑞看著甬道四壁上那些色彩斑駁的小船兒,低聲說道。
甬道裡空氣黴臭,因為眾人聚集在此,甚至隱隱有些悶熱。
但眾人相互對視著,卻直覺得有股涼颼颼的風在頸後盤旋。
“爬上去不一定就安全了。”周昌拒絕了楊瑞這個提議,他看了眼手腕上的運動手表,屏幕裡的三項抗體數字沒有一絲變化。
他接著道:“真有臟東西的話,爬上去,臟東西也很可能會跟著爬上去。
諸位,我再問你們一遍,你們覺得,咱們一共有幾個人一定要想清楚了再說。
把咱們各位的名字也都一一說出來。”
在周昌目光審視之下,眾人的臉色變得嚴肅。
周昌目光首先看向楊瑞,楊瑞開始報人名他報出了在場八個人的名字,最終仍舊少了石蛋子一人。
可周昌分明就看到石蛋子就和眾人一起蹲在他四周,哭喪個臉!
石蛋子難道是鬼變得或是楊大爺變成了鬼也或許,兩種情況都未發生…
自己等人,是落入了某種詭異現象、詭異規律當中…
周昌心頭沉甸甸的,他看向身邊的白秀娥。
白秀娥報出了她自己以及在場七個人的名字,但獨獨缺少了周昌!
“我就在你身邊,秀娥,你莫非看不到我!”周昌搖晃了一下手腕上的念絲,眼神震驚地看著白秀娥,不知道白秀娥為什麼會遺落自己的‘名字’!
秀娥看著周昌,眼神一下子變得羞愧,囁嚅著嘴唇道:“我、我看你在我身邊,一時就忽略了。
我重新來報…”
她這次報名,報上了周昌的名字,但卻遺漏了楊瑞的名字!
周昌深吸一口氣,令石蛋子報名…
石蛋子先前稱隊伍裡有九個人,可他今下連同他自己,仍舊隻報出了八個人的名字,遺漏了周三吉。
隨後是肖真明、白父、肖大牛等人。
不論他們先前回答隊伍裡有幾個人,今下,眾人報上的名字,往往都會遺漏一個。
哪怕周昌或者其他同伴在隨後提醒對方,對方記起了被遺漏者的名字,卻會很快又再忽略去另一個人的名字!
這次‘對人頭’下來,人們的臉色變得愈發沉重。
周昌出聲說道:“傳說之中,黑荒山中的陵墓裡,鎮壓著一尊‘想魔’。
我們現在身上沾染的‘臟東西’,說不定和傳說裡的這個‘想魔’有關——它會令我們總是下意識地遺漏某一個同伴,忘記他的存在。
倘若忘記這個同伴的時間太長了,最終會發生甚麼或許那個想魔借此在同伴身上‘複蘇’,或許是我們觸犯想魔的殺人規律,就此死亡。
你們可曾聽過這個‘想魔’的名字可曾了解過與它有關的傳說”
眾人紛紛搖頭。
肖大虎說道:“聽說過黑荒山墳中埋葬著一尊想魔…但從未聽說過,這個想魔的名字,以及與它有關的殺人規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