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天空老大姐終於補好了口袋,或許實在看不下去伊香鳶那副頹廢樣,雨突然間收住了,一縷陽光殺破了雲層,照在了她臉上,沒有了雨水遮擋,眼前的世界清晰了不少,隱約看見,不遠樹林的上方出現了一道彩虹。
經此一折騰,伊香鳶見識到了雨水的威力,說落就落,說止就止,收放自如,如同她來去洶湧的淚水,情緒宣泄得差不多了,她心裡舒坦不少,哭歸哭,還是得站起來,繼續上路,就當是撕碎過去的自己,那個在雨中頹靡的自己。
換個角度想想,連猛獸都怕雨,見到雨就躲,她卻不怕雨,迎頭硬上,接受雨水的暴擊,熬過了大雨滂沱,熬過了風雨飄搖,熬過了泥濘斜坡,熬來了雨過天晴,熬來了雨後彩虹,熬來了重振旗鼓,她頓時覺得自己太了不起了,是個超越猛獸的女人。
收起傘,整理好挎包,衣褲濕噠噠黏在肉上,像是穿了緊身衣,好在陽光突出了重圍,地表溫度回升,不至於迅速吸走體溫。
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爬坡,方才從土坡滑下,她現在就要從那兒爬上去,雙手抓住攀附物,費了大會功夫,總算是回歸了原路,低頭看看,黃土已然是把她當成了畫布,手上、衣服上、褲子上、鞋子上,就連包上,都有黃土點染的痕跡。
正要繼續前行,忽然,身後有聲音把她叫住。
“伊香鳶……你怎麼還在這兒啊?”
回過頭發現,居然又是淩禹,隻不過他懷中沒了那頭豬。
“我?”伊香鳶想到自己雨中頹廢的模樣,那是專屬於她自己的記憶,並不打算與他人共享,也不打算如實告訴淩禹,便反問道:“你為什麼還在這兒啊?”
“害,喂完豬,打算帶它去動物交流活動,誰曉得,居然下了雨,真彆提,那雨還蠻大,要不是我在林子裡有個私人小屋,我都要頂不住,絕對得淋成落湯雞。”
淩禹一邊說著,一邊朝著伊香鳶走來,走近瞧,才發現她渾身上下沒一處乾燥布料,全都濕透了,就連頭發都濕成了好幾坨,像門簾似的坨坨分明,看樣子,就像在泥潭裡打了個滾一樣,除了臉還算乾淨,身上沒一處乾淨地。
“你這是摔了?”
伊香鳶沒說話,隻是微微點了點頭,自己如此不堪的一麵展露在外人麵前,的確很是尷尬,不過她也不是注重麵子工程的人,尷尬勁過去了,也就沒那麼在意了。
“你這是摔傻了?還是淋雨淋傻了?”
淩禹見伊香鳶呆愣愣站著,不說話,也沒什麼表情,如同剛出場的機器人一般,忍不住調侃兩句。
伊香鳶依舊沒回話,她隻覺得鼻頭很癢,體內好像有股氣想要從呼吸道一湧而出。緊接著便連打了好幾個噴嚏,身子一哆嗦,再這樣下去,估計要生病。
“你這……要不換我的衣服?我的木屋就在旁邊,裡邊有乾淨衣服。”
淩禹見伊香鳶不置可否,便起身朝著木屋走去,走一段路後,回過頭,發現伊香鳶仍站在原地,心想,這個女人自我保護意識還蠻強。
“你放心,我不是壞人,你看到沒,我的木屋就在那兒!”
伊香鳶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真的是被這個女人打敗了,轉頭徑直走向了木屋,過了沒多久,拿來了一件外套,遞給伊香鳶,如他所料,她依舊站在原地。
不知道為什麼,伊香鳶突然很沒有安全感,或許是淋過雨,或許是身處深林,又或許是麵對一個陌生男子。
她不知道眼前這個人是否值得信任,她向來不輕易與他人靠近,這個男人一連三次出現在她的視野中,主動靠近她,她不知道這是巧合還是蓄意,是緣分還是劫難。
淩禹見她持續呆愣,不由得笑出聲,一口烤瓷大白牙白花花地展露了出來,還真彆說,他笑起來,看著還挺真誠。
況且,伊香鳶實在是太冷了,濕漉漉的衣物在身上停留時間越久,體溫就會流失越多,她不想病倒異鄉。
隻是一件衣服而已,他不至於在衣服上噴藥水或放毒針吧?
再說,以自己目前的體力,他至於用這種方法對付她嗎?直接動粗都能把她帶走好吧?
思來想去,還是選擇了相信他一回,拿起外套裹在了身上。
外套上有粉粉的豬飼料味兒,彆說,還有點香,看來,他的確經常來喂豬,伊香鳶拉低了滿級心防,防備心暫時收了起來。
“我要回去咯!你要不要一起走?”淩禹扭頭看向伊香鳶,眼神輕飄,有點子吊兒郎當。
伊香鳶看了下時間,這兒離站台大概有兩公裡,走得快,十五分鐘就能到。
“不用了,我去站台坐車!”
“今天正值中元,陰氣重,觀光車司機提前放假,不會有車來了!”淩禹說到陰氣二字,頗有幾分恐怖故事說書人的感覺。
“額……”伊香鳶無奈到了極點,感覺有一道道黑線從頭頂滑落,“這個小島蠻迷信!”
迷信的小島,迷信的司機,害得伊香鳶無車可坐,真是倒黴他媽給倒黴開門,倒黴到了家。
“現在很多人都相信靈體了欸,你不相信嗎?”
“相信也得有個限度吧,過度相信就是迷信!我相信有靈體存在,即便不是中元,靈體也依舊存在,像平時,這個時間點都會有車,偏偏因為今天中元,就沒了車,這不是迷信是什麼?”
她認為,今天和其餘的364天一樣,都是尋常的一天,靈體隨時隨地都會有,沒有必要因為一個日期嚇唬自己。
“挺有道理!”淩禹若有所思地說著,隨後繼續問,“我的車就在前麵,你要不要搭我車?”
忽然,身後傳來人群叫嚷聲,不近不遠,隱約能聽見,伊香鳶心想,這群遊客估計是山洞遇到的那批,他們有旅行車接送,不需要趕車。
行吧,沒有觀光車,眼下隻剩兩個選項,坐淩禹的車,還是蹭旅行團的車?
她跟淩禹也算打過三次照麵了,感覺這個人還挺熱心腸,借外套給她穿不說,還喜歡小動物,目前也沒發現他有哪兒不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