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
整座教坊司依舊是璀璨燈火,七彩光色,香薰繚繞。
然而,內外卻寂靜無聲,恐慌的氣氛彌漫十三樓。
“哐當——”
天上人間十一樓,幾座雅閣被砸得稀巴爛,到處一片狼藉。
二皇子靜靜屹立,俊朗的臉龐因暴怒而變得異常猙獰,冰冷的目光更是猶如一頭擇人而噬的野獸!
他身在天家,他體內流淌著尊貴的血脈,他是大乾天之子!
他從未受過這般屈辱!
他感覺自己的胸膛幾乎炸裂開來!
“姓賈的!”二皇子緩緩閉上眼眸,猛然開闔之時,聲嘶力竭道:
“你很愚蠢,你簡直愚不可及,為了耍一時威風眾目睽睽之下羞辱本王,你會付出慘烈的代價!”
賈環麵無表情,平靜道:
“殿下,我愚蠢?如你所言,拭目以待。”
究竟誰是蠢貨?
鎮撫使親自拿人,還一副盛氣淩人的姿態,當眾逼殺罪犯。
縱使真查出教坊司逼良為娼,甚至是你二皇子窩藏通緝犯,難道憑這點罪名還能扳倒一個嫡皇子?簡直天方夜譚!
既然高高在上不給臉,那就掀桌子!
今夜這一鬨,等老子查出鷓鴣天,你嫡皇子難逃乾係,直接給你扣上涉嫌謀反的罪名!
暗中支援白蓮教,曆來謀反之罪,管你是皇子還是太子!
屆時可彆聲淚俱下,懇求老子高抬貴手!
“拭目以待?”二皇子像是聽到天大的笑話,陰沉的臉龐露出一抹冷笑,一字一句問:
“怎麼著,你還敢動本王一根汗毛?”
“一條惡犬而已,你想來咬本王?是天家賞你骨頭!讓你有得吃你就吃!”
賈環表情無波無瀾,甚至扯了扯嘴角。
這一刻,教坊司數萬人噤若寒蟬。
彆說京師權貴和江湖名宿,就連歌女舞姬都看透了一個事實。
皇子殿下在氣勢上完全輸了!
徹頭徹尾的潰敗!!
隻能憑借危言恫嚇,用最失態的言語來挽回尊嚴。
可賈鎮撫使不置一詞,上千錦衣衛已經在天上人間打砸押人,將殿下的地盤摧毀得滿目瘡痍!
言語蒼白無力,而行動強勢絕倫!
無數賓客看著兩人對峙。
年僅二十一歲,貴不可言的天家嫡皇子,渾身帶著與生俱來的威壓,他是大乾頂端上的人物,普通人能見到他一眼都是畢生榮幸。
然而,同樣年輕的身影。
那一身紫蟒飛魚服,卻是從底層一步步殺上來的,踏著一具具位高權重的屍骨登頂高位,他不需要依靠血脈,他的光環無比耀眼,他的氣勢完全勝過皇子殿下。
這種對比何其可怕?
賈鎮撫使仿佛在無聲地宣告,你二皇子殿下還是太稚嫩了!
驟然。
“鎮撫使大人,有人拒捕!”
十二樓之上,錦衣衛手持繡春刀,飛魚服染上鮮血。
賈環麵色森寒,刹那間腳尖掠地,一步飛上三樓憑欄。
在無數驚駭崇拜的眼神裡,風華絕代的紫蟒身影隻幾息時間,淩空踏上十二樓走廊,身姿飄逸到無以複加。
金碧輝煌的閣間裡,幾十個錦衣衛圍著三個白袍老人。
“殿下,救命!”其中一個老人自知不敵,歇斯底裡地咆哮,聲音傳遍整座教坊司。
一道道目光看向蟒袍黑冠的背影,二皇子眼角猙獰幾乎裂開,袍袖裡的手掌死死攥住,無窮無儘的屈辱逼得他快要窒息。
嘭——
三具白袍屍體墜落,轟然砸在大堂,摔得粉身碎骨。
賈環立在憑欄前,語調森森道:
“誰再拒捕,殺無赦!”
二皇子咬牙切齒,從五臟六腑吼出一句話:
“目無王法,悖逆作亂,本王一輩子都記得今夜之辱!”
說罷邁動僵硬的腳步,率領供奉浩浩蕩蕩離去。
再繼續逗留,他要癲狂失態了!
京師權貴凝視著殿下的背影,有些不寒而栗。
自古斷人財路,猶如殺人……
這話大逆不道。
但今夜,二皇子臉麵被踩得乾乾淨淨,最大的銷金窟都被毀掉!
十二樓傳來居高臨下的命令:
“全部滾出教坊司!!”
霎時間,整整十三樓的賓客如逢大赦,好似決堤洪水般衝向樓梯,寧可出去接受錦衣衛調查,都不想繼續待在這座樓裡。
至於數千歌姬舞女,倒是沒有半點怨言,且不說能趁機脫離奴籍恢複自由,縱然沒了教坊司,隻要京師豪商貴族有需求,肯定會湧現一座新的樊樓,不過跟皇子殿下沒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