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
陳瑾戴著口罩和帽子,輕輕的伏下身,腰背呈現一個自然筆直的微微弧度。
他雙手已經慢慢摸上了眼前女性往生者的手臂,往生者被一塊白布所遮蓋,顯得很是聖潔。
攝影機很好的捕捉到了他的手部細節。
雙手十指在微微僵硬的小臂上,做著非常柔和的按摩動作,尤其是中指,按壓的力度很大,熟練而富有節奏。
同時溫熱的毛巾擦拭著,提升著往生者的溫度。
陳瑾的神情專注而深沉,緊緊的盯著麵前的往生者,就像是在完成一項最為神聖的儀式。
“……”
整個修複室沒有一絲的聲響,隻有文沐野手持攝像機走步的移動之聲。
圍觀的眾人此時也是大氣都不敢出,眼神緊緊的盯著入殮的陳瑾,那種對往生者虔誠的態度,熟悉優雅的流程,無數人看的是為之動容。
哪怕是一旁的入殮師謝寶瑞,都在那不住的點著頭,無比的認可陳瑾的表現。
一旁有一對穿著黑色西裝的中年夫婦。
婦人在那垂淚而泣,而男子麵容肅穆,也是一臉的悲傷。
他們是眼前病逝女子蘇苑的父母,也是殯儀館一名工作人員的親戚。
拍攝這個紀錄片,已經得到了死者、死者父母,還有殯儀館三方的同意。
女子死亡前,更是簽訂了遺體器官的捐贈。
這是人類對死亡最優雅的反叛——當心臟停止跳動,卻讓心跳在另一個胸腔裡永恒共振。
在醫學儀器宣布終結的瞬間,他們用器官捐獻協議書,重新定義了死亡;不是細胞代謝的終止,而是將生命權杖親手傳遞給等待救贖的陌生人。
這個叫蘇苑的年輕死者,她的選擇讓殯儀館與手術室構成存在主義閉環:焚化爐的烈火,與無影燈的冷光,對生命尊嚴的終極詮釋。
陳瑾在這中間起到的,隻是微微過渡的一環。
田狀狀壓根沒想到,最終的紀錄片呈現居然是這個樣子,這讓他一開始想象的,用紀錄片來推廣電影的想法,變得無比的狹隘。
昨天睡覺前還忍不住坐起來,給自己一個耳光。
但紀錄片都答應拍攝了,死者也很希望社會關注到器官捐獻、入殮師這個行業。
所以這個投放,就變得有些尷尬了。
不管什麼時候,都會被某些人說,是為了電影的推廣。
吃人血饅頭。
不過陳瑾倒是顯得很淡定,看著比田狀狀境界都高——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這家夥還答應了死者,會好好照顧她父母,逢年過節去看望二人。
但田狀狀不得不承認,陳瑾這隻用了幾天,就能上手給往生者整容修複的實力,確實稱得上天賦異稟。
難怪一旁性格古怪的老頭,都不肯放人了。
“人美心更美!”
“可惜了……”
田狀狀歎息著,看著陳瑾手中的化妝筆,纖細線條流暢地從筆尖下緩緩而走,往生者黃膚色的臉龐頓時變得光彩起來。
皮膚紋理、眼睫毛、眼線……隨著線條的加深增多,漸漸的,女屍的臉龐越發的跟真人一般,隨著陳瑾的化妝,而不斷變得更加完美。
陳瑾其實有些理解死者家裡人,希望她漂漂亮亮入土的心願。
雖然最終還是要火化的,但父母肯定是想看看女兒生前最美麗的樣子。
“安息!”
陳瑾微微說著,將工具收起。
她已經完成了他身為入殮師的一環。
而且他的手法,跟謝寶瑞的入殮還不太一樣。
謝寶瑞喜歡先做最難的頭部,而陳瑾是恢複四肢後,再協調她的臉型。
這一點,謝寶瑞是頗有些感歎的。
陳瑾雖然不算他得徒弟,但也沒有像他們一樣,隻聽師傅的話,因為這個流程陳瑾問過他,他並沒有給予否認,而且挺支持陳瑾這麼做。
主要,他《人生大事》裡麵體驗的是這樣的流程。
“謝謝……”
“謝謝!”
死者的媽媽看著女兒生前沒有生病時的容貌,在那忍不住痛哭起來。
她丈夫扶著她,朝陳瑾感激的點了點頭。
這或許,就是入殮師能收到的最大慰藉,來自死者家屬最真誠善意的感激。
陳瑾設身處地的想過,能教育出這樣的子女,父母大多數也是很好的人;他答應了死者也不是隨口說說,有空真的可以去看看。
每個人的人生都沒定義怎麼過,也沒有人定義娛樂明星該怎麼做。
正好發生了,那就當是人生路上的一段偶遇。
“蘇苑……”
陳瑾微微笑了笑,對人生有了更大的感觸,也真實理解了入殮師這個職業。
換完衣服洗完手,走出修複室的時候,蘇苑的父母已經離開了。
田狀狀和文沐野倒是站在外麵,不遠處還有劇組的道具師在布置拍攝場地。
“這個紀錄片,你準備什麼時候發布?”
田狀狀摸了摸嘴,在這裡也沒法抽煙,所以隻能克製住。
“上映後吧!”
“等我們《人生大事》上映後,再發布這個紀錄片!”
“那我們的這部電影,會更有意義!”
“嘖嘖!”
田狀狀倒不是嘖嘴,而是不是滋味,這小子到底是裝的,還是境界真這麼高?!
一開始他是想著靠紀錄片衝擊下票房。
現在好了,又少了一環增加票房的路子。
“田主任!”
陳瑾沒管在那看剛剛拍攝的文沐野,跟田狀狀走到了外麵的過道休息處。
“你覺得拍一部有意義的電影,跟一部高票房的電影,哪個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