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中,運屍車上,依稀能分辨出是一具人形的帶肉骨架。
但整體已徹底的扭曲變形,還露出了大腿、尾椎的一些骨骼,臟器、胸骨更是都已經歪的碎的不成樣子,還有各種抽掉血液的雜亂揉撚在一起的人體器官。
“噗——”
陳瑾這時再也扛不住,直接轉頭噴了出來。
這一幕把田狀狀都嚇住了,更彆說在那看的一群圍觀者。
因為吐的……太猝不及防,非常的真實。
“這……這小子真吐啊!”
田狀狀捂著頭,事實上屍體雖然看著很像真的,但近距離是個人都能看出是道具,很失真。
就跟遠看像無碼,近看全是馬賽克一樣的既視感。
鏡頭中有點像而已。
“拍之前,我看瑾哥喝了好多水,還吃了東西!”
文沐野對陳瑾剛剛的那一下很佩服有加。
他剛才拍了幾遍其實也吐了,但吐的沒這麼誇張。
這完全就不像是演的。
“呼哧~~呼哧~~~”
陳瑾蹲在那,胸膛跟拉風箱一樣喘著,喉結聳動,忍不住吞咽了下。
他在那擺著手,眼睛都有些飆淚。
片場外的蘇婉瑜看的都有些揪心。
太為難自己兒子了。
剛剛走進去還好好的,現在淒慘的不行;陳賢齊卻看得津津有味,眼神一眨不眨,被自己兒子的表演所衝擊到了。
他第一次,這麼真實而直觀的,看到陳瑾在片場,跟平時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在片場,他就像徹底的換了個人一般。
“你來……”
羅京明用力的拉住了陳瑾,示意他來給屍體整形修複。
“爸,我真不行……”
陳瑾伸出手,在那拚命擺著,另外一隻手捂住嘴,好不容易站起來,又看了眼屍體。
腹中翻湧的感覺再次產生了應激。
“我乾不了!”
“爸,真的乾不了……”
陳瑾抹了把臉擦著眼淚,一直在那擺手,連屍體都不敢看。
眼神更是死死的盯著一旁,在那深呼吸後,雙手叉著腰,完全的抗拒做這件事。
“你乾得了!”
“小的時候我教過你的!”
羅京明跺了跺拐杖,指著陳瑾:“快,拿工具去!”
啪、啪!
羅京明用力拍了兩下陳瑾的肩膀,仿佛給自己的兒子安慰,又像是在加油鼓氣。
陳瑾抬起頭,欲言又止,看著父親年邁的身影和眼神,頭有些慌亂擺了下,就像是沒有目的地一樣,紮到了工具箱之前。
嘩啦啦!
他把工具箱弄的一團糟。
啪!
他用力拍了下桌子,但隨即用力的撓了下頭,雙手支撐在那,不住的深呼吸。
試圖讓自己快速的冷靜下來。
這一招,果然有點用。
戴上手套,他閉著眼仰起頭,旁邊的龔格而已經在老爺子的指點下,拿起了一副人體骨骼圖,用手提在那,供陳瑾一會兒拚骨架用。
“先拚骨架~”
羅京明手抵著拐杖,支撐在那,站在運屍車正中間,顯得很是淡定。
一邊說,還一邊用拐杖敲擊下地。
陳瑾有些暈乎乎的看了他一眼,這才一臉沒底的走到了運屍車前,他看著眼前的屍體。
生理反應再次起了兩下,不過這一次,被他很好的壓製住了。
他顫抖著手,開始伸向了屍體……
哢擦!
他扶正著骨架,眼神中……卻好似陷入了一絲追憶。
原本在他眼裡無比血腥的一幕,這時突然好像變成了小時候的一抹場景。
但隨即,當手開始有動作時,記憶又戛然而止,他開始深呼吸,抗拒這股嘔吐的感覺。
他一手搭在運屍車上,頭磕在手臂,不住的咳嗽起來。
啪!
羅京明的手,再次一把重重的拍在了陳瑾的肩膀,用力的揉捏了兩下,嘴裡幽幽道:“一順筋!”
“二拚骨!”
“從腳到頭,往回數!”
鏡頭逐漸的開始拉遠,陳瑾的氣息好像變得平息了下去。
他磕在那的頭慢慢的抬起,眼神也變得清明了起來,小時候父親一邊說,一邊在那修複屍體的場景,居然變得如此的清晰。
他伸手一把從旁邊的入殮師器具中,抽出了鋼鉗,開始從腳開始矯正。
看著這一幕,羅京明無比欣慰的點了點頭:“先四肢!”
“後軀乾!”
“五臟六腑,不能亂!”
“腦麵顱骨二十三!”
羅京明用武漢方言很有韻味的說著,陳瑾嘴裡也開始念叨起來,而後手中的器具變化的越來越快。
神色也逐漸變得堅定。
幾乎羅京明說一句,他重複一句。
“眉眼鼻口在中間!”
鏡頭對準了他修複的屍體,在他的雙手和各種器具的矯正下,一具被車禍撞的完全不成樣子的屍體,竟然開始慢慢的恢複到了正常人的軀乾。
“……”
無數圍觀的人員看不到,隻有陳瑾專注而額頭滲汗的樣子。
而攝影師候詠、田狀狀卻是看的真切。
陳瑾的手顫抖著,但手法幾乎跟羅京明老爺子說的一致。
而這種顫抖的感覺,隨著屍體拚接的不斷完善,而逐漸的收斂了下去。
速度,也是越來越快。
最終,化為了屬於莫三妹的自信。
一旁的羅京明看著麵前一絲不苟做著屍體修複和整容的陳瑾,臉上露出了一抹欣慰而安然的笑意。
並且在不斷的點著頭,眼眸中有一絲淚花翻湧。
整形、修複、縫合、化妝……沒有人喊停,隻有陳瑾好似真的在完成他入殮師的工作。
10分鐘、15分鐘……一場戲足足拍了20分鐘都沒結束。
全程在那看著的謝寶瑞,臉上也多了一抹複雜的情緒。
劉悅也好似有些明白了。
她從一開始陳瑾嘔吐聯想到了自己,而眼下陳瑾的狀態,又像是她想象中未來的自己。
此時的整個片場,除了陳瑾修複發出的聲音之外,已安靜的落針可聞。
每個人都看著陳瑾修複屍體的那個狀態,而生出了一抹古怪的情緒。
說不出來。
就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