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點上,她並沒有理解冼銳。
並沒有理解他為什麼要對她講他的過去,講他以前的兩次戀愛史。
那是因為他認為一個人必須坦白自己的情史,要不然就是一個感情上的騙子。雖然她純潔無知,她並未要求他講,但是如果不講,他良心過意不去。
那也是因為,從一開始,他就對她委以重任,是把她當正牌女友看的。他希望她能夠從中汲取經驗和教訓,並且更多地了解他。他並不是在講一段繪聲繪色的情史,他並沒有那樣的興趣。
她真的就是聽不懂他說話。她比一般的女孩子好一些,有真心,不貪財。但是也好不了多少,永遠都隻停留在表麵,永遠都隻是在擔心:我會不會不如他的前女友,我們是不是也長久不了?
他都認過錯了,她卻還在糾纏不休,卻還要說“你對我一點也不好。”這跟他講起他第一任女朋友的時候所說的,“我都在南昌火車站接了她了,她還生我的氣。”簡直就是一模一樣,也並沒有什麼胸懷和腦子。
什麼?感情騙子?她除了對他,她從來都沒有動過感情。即便是這麼動情了,她都還是要邊走邊看,有一萬個心眼。
像她這種女孩子,問東問西,想這想那,感情騙子都不感興趣。既然是去騙而不是去愛,乾嘛不去騙一個好騙一點的?一頓飯一件衣服,再加一粒糖衣炮彈就可以。
不過,還是謝謝他的坦城相告與惻隱之心。況且,他也是在他們相識之初就告之了她的。而現在,他說都懶得去說了,她簡直是讓人,難以去愛。
她其實很明白,做他女朋友就意味著要和他一起擔重任,她一定要從中汲取經驗和教訓。
但是很可惜,她的能量太小。她不但從中汲取不了,反而常常將自己掉了進去。
在關鍵時刻,她更是汲取不了經驗。她可能前一秒還在狀態,後一秒她可能立刻又回到了從前,現回了原形。
這胸懷可能是必須搭配著腦子一起,成套地使用的。
看都沒看懂卻狂拍他的馬屁,如果沒有說到點子上,沒有說到他的心坎上,那就隻能引來他的白眼。哪裡有他認為的那麼容易,如果那麼容易,他倒是早就結婚了。
她就像那個剛剛長大成年的小馬駒。將長成,未長成。她正得意於自己的力量,她正顧影自憐自己的影子。
她還沒有在草原上開始肆意地奔跑,玩性未過,卻立即就被套上了馬鞍。她是多麼地不習慣,自覺不自覺地都會靈魂出竅。這需要大量的時間。
很多女孩子一談戀愛,就希望自己是女王,是公主。
那是因為她們在娘家,要麼不受重視,要麼就是太驕橫。有了男朋友以後,想實現自己以前沒有實現過的所有夢想,或者是想繼續實現自己以前的所有夢想。
她倒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想法,她隻是剛剛從學校裡出來,剛剛從家裡的管教裡出來,她不由自主地想自己輕鬆愉快地溜達溜達。
因此,她對他的前兩任女友,她對他的叮囑,簡直無法十分地上心,簡直無法十分地緊繃神經。僅僅因為講述的人是他,她才不得不勉強非常認真地聽下去。
而現在,既然都過去了,那她就再也不打算洗它。再說,它的身上沾有他的汗水與毛發和細菌,讓它們在它身上哪怕是多呆一個小時也好。
她不忍心親眼看著它們,被他昨天晚上吃飯以後手裡捏回來的那條肥皂所洗掉。在她走了之後,它要麼被小王洗,要麼被他自己洗,都可以。
不過,她還是戀戀不舍地又多看了它兩眼。圓領無袖,自成領袖。但是,青春才剛剛開始,風還不夠,太陽也還不夠吧。
如果某一天,他更加成熟老辣了,他會後悔認識了她嗎?還是會後悔失去了她?
總有一天,他會明白她的純,那是她的一心一意啊,她是一個聰慧多情的女孩子啊!
如果某一天,她曆儘滄桑,她會後悔認識了他嗎?還是會後悔失去了他?
總有一天,她會懷念他的橫,那是他的反應和他的魄力啊,他是一個活力四射的雄性啊!
她就這樣,盯著它看了很久很久。她都寫了好幾首詩了,她卻沒有為他洗過一件衣服。
忽然之間,她想到了什麼。她將白色短褲翻開,很乾淨,並沒有《生理衛生》書上所說的,男孩子如果有想法,會弄臟褲子。他不過是找一個理由嫌棄她,趕走她罷!他並沒有那麼著急,他也並不是因為她沒有同意他。
自從他再次來到西昌,他就跟他以前大不相同,他對她就有很多很多的不滿,他早就看她不順眼了。
這個,都太複雜了。
她連這個,都不願意去多想。
她寧願相信,在他穿著橫條T恤和白色短褲的那一天,她見到了最完美的他。她在樓梯口撞見了他,一切,剛剛好。錯過一米,往前一米,往後一米,她都不可能遇到他。
她寧願要一個美好的回憶,也不願意去有什麼齷齪的想法。魚和熊掌不可兼得,那麼她選魚吧,它自由自在地在腦海裡遊蕩,海水那麼清亮。
她是喜歡吃魚的,她才不要那黑乎乎的熊掌。活著的時候,難看。端上餐桌的時候,難以下咽。捕殺它,既殘忍又血腥。儘管熊掌要昂貴得多。
她第一次見到他,他穿著的就是這一件橫條T恤和這一條白色短褲。
粗橫條,藍白相間。
太亮了,閃眼。
太暗了,沉悶。
而這一種藍,剛剛好。
他是那麼地,朝氣而又睿智。沉穩而又乾淨清爽。
她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麼恰當的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