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之間就隻是開開玩笑而已,這怨不得任何人。怨隻怨她自己漏洞百出,時運不濟。
“你真的要走?”小李吃驚地問,打開門走了出來,
他的話,和小王的一模一樣,隻不過是非常地驚訝。由此可見小王跟他相比,同樣相同的年紀,做人做事,究竟有多穩。
就連她的同學之中,竟然也沒有一個是這樣的。也許也不一定,畢業一年之後,他們之中也可能也會湧現出這樣的人材。
但是,她還是想不到那究竟會是誰。可能,這就是小城與省城的區彆吧。
“嗯。”湘瀟一時語塞。
她第一次見到小王,他隻穿了個褲衩趴在床上睡覺,被冼銳忽然打開的燈光刺醒。他和小李的見麵,是閒扯。和他說再見時,他在衛生間裡。平常人所做的,都是平常事。
而冼銳,她初見他,即讓她驚掉下巴。他與她的相處,每天都是驚險刺激的大戲,他們從來都沒有平平淡淡地渡過過任何一天。
“那……再見。”小李說,
他雖然有些不敢相信這個近乎閃電的愛情短劇,但是他還能夠說什麼呢?這不是朋友之間的事,這是雷厲風行的老板的事。
湘瀟一聽,猛覺心痛,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儘管,那也已經不再是她的房間。
聽著小李的話,聽著他的猶豫和驚訝,她能不心痛嗎?為什麼所有的人都明白,而所有的人卻都不說?甚至,包括她自己。
湘瀟從沙發上拎起了塑料袋準備出門。此時冼銳也穿好了衣褲,從大房間裡悄無聲息地走到了她的身旁。他默默地站在她身旁,迅速地將淺綠色襯衣的最後一顆衣扣扣好。
難忘她和雲上樓時,他穿褲子時的神速。難忘剛到昆明車站時自己上氣不接下氣地,跟在他身後直追。難忘昨天晚上吃飯以前和吃飯以後,他像離弦的箭一般直往前衝。
湘瀟知道他做事一向雷厲風行,連走路也是風風火火的。他之所以比小王小李有所成就,與這無不相關。
她欣賞這樣的男孩子,但是當他也同樣雷厲風行,風風火火,電閃雷鳴地走近她的時候,她卻一時無法接受。隻有在岑凱倫的小說裡,一個女孩子才可以從古堡裡直接走到複雜多變的美國大都市裡去。
像他們這種人,在古代那都是要娶三妻四妾的。才能夠枝繁葉茂,才能夠形成一個龐大的家族。
而現在,卻隻能娶一個。用更少的精力在家庭紛爭,用更多的精力去經營專一的感情與宏大的事業。感情會更好,事業會更強。
那麼這一個,就既要端莊,又要嫵媚。既要主外,又要主內。既要“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又要“高山流水遇知音”,“琴瑟相和。”既要管家,又要能生養。
所有的優點都要集中在一個人身上,古人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他父親恐怕也不會這樣去要求他母親。而日新月異的現代人,連衛星都送上天了,還有什麼是不敢想的?
因為,這本來就是一對矛盾體。
能巧笑的,必定是一個小家碧玉,船小好掉頭,才會顧盼生輝。她全身上下也就隻有這一點點力量,當然是要鉚足了勁往眼神上使,以便有一個喜歡她的人能夠看到。
能做知音的,必定是一個大家閨秀,穩重大氣,堅如磐石。彆看她表麵柔和,實際上卻是力大如牛。不遇大事,她的力量就全部蘊藏在磐石之下。一旦隨時隨地亂使勁亂爆發,自己倒是無礙,就怕會傷及旁人。
因此她必須能穩得住,而不是去東望西望,左顧右盼。她必須全神貫注地壓住她的磐石,它既是她的重任,也是她在性格上的一切漂浮與弱點。
而她,在沒有經過多少教化,在沒有經過多少雕琢之前,本身就隻能談一談不著邊際的戀愛,弄一弄小情小調的。他怎麼可以,用比他母親還要高的要求來要求她?
她不可能皆具人性的所有的優點的,她倒是集聚了許多許多的人性的弱點於一身。
他是有重擔在肩的,他的挑剔,完全可以理解。她真的就是沒有那個膽。
在小鎮人眼裡,在她同學眼裡,她是無比膽大的。在雲眼裡,在冼銳眼裡,她卻是膽小如鼠的。她其實是兩頭都不著的。這樣的她,讓她自己很為難,讓冼銳也很為難。
她總是一步一步地來,她總是不敢完全顛覆自己,不敢完全脫胎換骨。
工薪家庭的孩子,物質尚可,經曆又不太多。就是讀再多的,“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蒼茫與壯闊。不經生活的嚴刑酷打,也長不出可以飛翔的翅膀,也隻能是“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如果是世外高人一身輕,誰又不想遇見雲呢?
煙酒作伴,雲遊天下。
想唱就唱,想醉就醉。
她像伴侶,又像兄弟。
她像武俠小說裡那樣瀟瀟灑灑。
但是冼銳不是世外高人,他隻是偶爾難得靈魂出竅,向往她那一種生活而已。
冼銳走到了湘瀟的房間裡,他站在了門背後,站在了她對麵。他將門掩了過去,幾乎都要將它全部關上了。
他望著她,動了動唇,好像有什麼話要對她說,好像是要靠近她的樣子。
湘瀟的心一動,心想:如果他在此時,對她說一聲“沒關係”。
那麼她就會,一點也不猶豫地留下來。
立即,馬上。就會留下來。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她再也不要去想什麼,舊恨與新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