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安民的目光落在那劉季身上,眼神之中透著一抹銳利之色。
此時,所有的懷疑與猜測都隻是沒有證據的瞎想。
想要有更多的線索,還是要先看看案發現場。
有人被燒死。
曾安民的眸中閃爍著莫名的光芒。
他並沒有第一時間去看屍體,而是將目光放在麵前這燒毀的木樓之上。
“這樓是總督辦公的行房,也就是說賊人就是衝著黃元皋來的。”
曾安民垂眉低思。
不對。
如果是衝著黃元皋來的話,為何要燒樓?
他想到一個極為關鍵的線索。
就是在案宗之上。
【建宏十三年,四月十二夜亥時,懸鏡司南院起火,眾官員皆呼救火,卯亥二刻火滅,眾官回北院複命,黃總督猝於院中,血流滿地。】
南院起火,是亥時發生的。
隻用了二刻便將火撲滅。
這麼大的樓給燒毀,滅火隻用了三十分鐘?
賊人也在這三十分鐘之內察覺到樓中並沒有黃元皋在此地辦公,然後又趕去北院將黃元皋殺了?
這裡麵充斥著太多的不合理。
“大人?”
郡守劉季躬著身子,小心翼翼的看向曾安民。
白子青也一言不發,投來好奇的目光。
他看到曾安民在沉思,本來有些沉重的心思也變的輕鬆不少。
在他的眼裡,隻要曾安民開始沉思,那就代表著這案子離破不遠了。
“咳。”
曾安民回過神,他輕咳一聲,沉目道:
“屍體在何處?”
“大人請隨下官來。”
這個時候劉季就是再傻也反應過來了。
眼前這二位,好像是這個年輕的小夥子在占據主導地位。
瞬間,他便對曾安民的身份有了猜測。
能讓欽差大臣老老實實跟在他身後……
該不會是某個皇子吧?
要知道這位欽差大人,可是皇城司的北提都!
“嗯。”
曾安民與白子青對視了一眼,隨後跟著那劉季朝著這木樓的殘骸之處而行去。
不多時,三人便已經來到了殘樓之後。
這裡有兩名守備正在看守地上蓋著白布的屍體。
這麼多天過去。
屍體早已經腐爛發臭。
這種臭味是來自靈魂之中的臭。
躲都躲不開。
“見過大人。”
兩名守備見到劉季之後,麵色恭敬的行禮。
劉季沒有搭理他們,而是恭敬的轉過身,對著曾安民行禮道:
“大人可要親自驗屍?”
曾安民也沒看見仵作,淡淡的點頭:“將白布掀開。”
“是。”
兩名守備將所有的白布掀開。
六具腐爛焦黑的屍體暴露在空氣之中。
曾安民與白子青並沒有絲毫不適。
白子青不必多說,他在皇城司內見過的屍體比這還慘烈難看的多的是。
曾安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而且他本身心誌就堅毅,對這種東西不甚在意。
他朝著屍體看了一圈。
隨後將目光放在劉季身上問道:
“這麼多天,這屍首可有家屬認領?”
劉季的肩膀恭敬下垂:
“稟上官,這些屍首俱是我懸鏡司中吏員。”
“前些日子有家屬來認,但因為案子未結,下官不敢亂動。”
“做的不錯。”
白子青讚賞的看了了劉季一眼。
看得出來這劉季並不是吃乾飯的。
知道在案發之後,第一時間先保護案發現場。
“嗯。”
曾安民不置可否。
他來到這些屍體麵前。
緩緩蹲下,看著麵前那焦黑的屍首。
“這些屍首被發現時,是在何處?”
曾安民抬頭看了一眼劉季。
劉季認真道:“具在他們各自的行房之中。”
不對勁。
曾安民聽到這個回答之後,眸子輕輕眯了一下。
被火燒死的人都有一個最為明顯的特征。
窒息,與吸入毒氣熱氣。
所以,在烈火中的死者的嘴,不可能是合住的。
再加上劉季說這些死者被發現屍體的地點是他們各自的行房。
這也是一個極大的疑點。
發現起火之後,第一時間肯定是逃跑。
屍體也肯定是在走廊或者樓梯之間。
怎麼可能會在自己的行房之中?
曾安民抬頭。
與白子青對視。
他看到了白子青眸中那閃爍著的懷疑。
顯然,白子青雖然腦子不怎麼好使,但他畢竟是見過不少屍體的。
就算是沒有專業的仵作懂的多。
但被火燒死的屍體,他還是知道的。
二人的眸子幾乎在同時眯起。
“嗯。”
曾安民也並沒有第一時間將心中的疑慮說出來。
他深深的看向劉季,將自己心中最開始的疑惑問出:
“誰發現的起火?人在哪裡?讓他來見我。”
“是。”
劉季感覺眼前這個少年一言一行之間都透著從容與威嚴。
他不敢有絲毫怠慢,便讓人前去叫人。
俄頃。
曾安民便見一道帶甲之士朝著這邊走來。
“見過欽差天使大人。”
那帶甲之士極為恭敬。
跪在地上。
對著曾安民還有白子青行禮。
曾安民淡淡的看向那帶甲之士,身上浮現出一道極強的壓迫。
淡紫色的浩然正氣在胸中緩緩醞釀。
“你是何人?做什麼的?案發當夜在乾嘛?”
聲音不大,但極具震懾。
那股恢弘的氣勢讓人喘不過氣。
“小人王五,懸鏡司的赤衣郎,案發當夜在司中巡守。”
王五感覺自己的喉嚨有些發緊,不敢有任何的怠慢。
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將話全都說出。
曾安民麵無表情,他單手負後,沉聲發問:
“巡守之時可曾發現可疑之人?!”
“又是如何發現的起火?!”
白子青此時倒是饒有興趣的看著曾安民。
他環抱著胳膊。
目光放在曾安民的臉上。
權輔賢弟……在辦案之時倒彆有一番氣魄。
曾安民並沒有注意到白子青的眼神,他淡淡的朝著那人看去。
王五跪在地上,磕頭之後,語速很快:
“我等懸鏡司每半個時辰換一輪值守,但輪到本隊值守都要提前半刻鐘等待輪換。”
“在小人輪換後,方至樓前便見主樓驟然起火。”
“小人大驚之下並無注意可疑之人,便大喊救火。”
說到這裡,他甚至已經有些心虛。
顯然,曾安民問的那個“可疑之人”他確實沒有注意到。
曾安民淡淡點頭。
這人的話中聽得出來,他沒有撒謊。
一般正常人見到大火,第一時間便是叫人救火。
很少有先觀察周圍可疑之人的。
“也就是說,你是在寅時三刻,便在等待著輪換,剛一換崗,便直接起了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