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迷戀塵世，因為這本就是它們的世界，它們渴求超凡力量，因為這讓它們有限的歸途變得更加持久……如果你在無儘的時間循環中迷失，也將會以詭笑天使的形態返回現世。”
“詭笑天使……？！”林異的瞳孔狠狠地收縮了一下，“這就是詭笑天使的本質？”
“可它們的數量……築夢者也太多了吧？難道是因為它們無法被徹底殺死？”
《詭笑天使無法被徹底殺死，它們是超凡力量滲透圖層的表現》——他想到了老默曾說過的原話，大意便是如此的，原來這是守夜人跟老默說的。
“他們的數量並不多。”守夜人否定道，“很多時候都是同一個，或者同一批，它們隻是魂靈滲透圖層附身於現世之人的身上，自己則是根本無法回來的。”
“就像網絡終端一樣？不，WiFi？降神？”林異眼前一亮。
守夜人不知道WiFi是什麼，但聽到降神的時候，微微點頭。
造夢者的魂靈被困在了不同的維度裡，它們以詭笑天使的形態，以宿管或其他人的身體為媒介，降臨到了現世中來……就像隕落於異鄉的亡靈想要回來一樣……
不知為何，這麼想的話，竟對詭笑天使產生了一種悲憫的同情心。
它們也曾是為了對抗灰霧入侵而犧牲的人，但如今卻成為了「敵對」的一方。
“所以那些變成了詭笑天使的宿管，也是這樣……”
守夜人道：“迷失的魂靈附著於現世之人的身上，超凡力量形成了它們的甲胄，那些現世之人成為了造夢者魂靈的附身之物，隨著時間的增長，被附身者也會在汙染中被同化及死去。”
“默小子看中的那個後生……”守夜人指了指那一片鏡麵似的牆壁，四分五裂的牧大賢就在其中的圖層裡，“我記得他在成為「黑月使徒」……嗷不，用他們的那個說法叫什麼來著……”
“噢，「藝術生」。”
“在他成為藝術生之前，曾經是‘宿管’，但他在成為宿管期間，耗儘了用以維係自身安全狀態的煤油燈的超凡力量，從而被築夢者魂靈滲透了，成為了一頭詭笑天使。”
“但是他的運氣很好，不但被體育生拯救了，還順利地被默小子帶到了這兒來，成為了‘藝術生’。”
“不過，或許是他曾經成為詭笑天使的容器的緣故，他對於超凡的渴求與欲望，極其強烈……他好幾次追尋過我的同伴對抗灰霧，他的意誌格外堅定，但堅定的方向卻不對。”
“他想追求更深層次的‘汙染’……”
“我看得出來，他其實很享受‘詭笑天使’的那種力量，他本身就是追逐幻影的魂靈，他的狂熱，與那群狂信徒已經沒什麼兩樣了，唯一的區彆就是，他依舊保留了人性。”
“正是因為這一點，我給了他機會，去追尋我們的‘聖像’……隻不過現在看來，他失敗了。”
“默小子或許可以救他，或許救不了。”
“但這與你已經沒有關係了。”
的確已經與他無關了，他現在可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林異吸了一口氣：“那我要是‘築夢’的話，我怎麼知道時間的流逝？要是不知道的話，我會不會也死在夢裡？”
“會。”守夜人道，“這是任何築夢者都需要承擔的風險，但我會通過「聖堂」滲透你的感知，以確保將你的感知特性放大到足以匹配到那件物品的程度。”
“那……我能不能拒絕你的要求呢？我還不想死……”在絕對的權柄麵前，林異選擇了坦白，畢竟小命隻有一條，他還沒打算就這樣交給守夜人口中的偉大事業。
“人們會記住你的犧牲。”
“可我還沒有這個犧牲的覺悟……”林異想說他從入校之初想的就是怎麼離開，而不是怎麼犧牲呀……
要是早知道有生命危險的話，他是怎麼都不可能來這裡的呀。
守夜人沉默了一下，而眼前這個築夢者後生，似乎和「他」提到的那個人……不太一樣。
難不成搞錯了？
可眼下已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除了林異他已經沒有彆的選擇了。
“既然不想死，那你來這裡乾什麼？”
“老默帶我來的……”
“這不是你的答案。”
林異：“……”
“伱自己想來，所以他才能帶你來。”
林異抿了抿嘴：“我本身，自然也想見識一下傳說中的藝術樓……”
“我明白了……”守夜人道，“你受到了「藝術樓的呼喚」，就像曆代的築夢者一樣……那你現在見到了藝術樓，有什麼感覺？”
“很不可思議……”
“你所見到的隻是冰山一角……你想不想，見識一下冰層之下的世界呢？”
林異聞言，胸腔裡的心臟不由得砰砰跳動了起來。
“冰層……之下的世界？那是什麼？”
“黑月哨所，乃至於如今這一場入侵的……「真正的樣子」。”守夜人的嘴角微微揚起。
從這一刻起，他知道他已經拿下林異了。
一個敢就這麼突入藝術樓的人，在一定程度上與「披霧逐光者」沒什麼區彆，他們之前不為所動，隻是因為沒有見到那足以讓他瘋狂的「光」。
世界就像是一幅蒙上了灰布的巨大圖卷，守夜人將那灰布的一角遞到了林異的手中。
他想揭開這一層畫布，想得他的靈魂與身體都為之而興奮的顫栗了起來。
守夜人什麼話都沒有說，火焰已經丟到了爆炸物裡，他所需要等待的，僅僅隻是一場絢爛的爆炸。
然而，林異的身體雖然在顫抖著、顫栗著，他的本能已經開始期待，但他卻用意誌死死地咬著牙，驅使著身上的每一塊肌肉克製著自己的欲望。
最終，他緩緩開口：
“我……不想看。”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仿佛耗儘了全身的力氣。
他能夠聽到那充滿了蠱惑的聲音在他的耳邊不斷地回響，就像在惡魔的低語，誘惑著他簽下來自於地獄的賣身契。
守夜人微微一愣。
想象之中的爆炸沒有發生，似乎有個小男孩一泡尿呲滅了引線。
林異的麵色十分蒼白，比天人交戰更累的，是自己戰勝自己。
這一刻的他，就像是一個在飛升之門初開的時刻，第一個站在仙門之前，卻拒絕了飛升上蒼的機會的修仙者。
他竭儘全力才使得自己的頭顱低下來，然後看向了手腕上的石英表：“已經2:14了……我想時間不多了……我……馬上就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