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見,我的老屋
在省城已經待了二十個年頭,可是總感覺隻是客居於此,我心目中的家永遠都是那個兩百公裡之外的小小院落。
城裡的房子隨時都可以買賣,前年住城北,後年住城南,又或是從A城市去了B城市。頻繁的遷徙,又能沉澱下多少深刻的記憶!鄉村則不然,往往是世代居住於此,即便是房子重建了,但你腳下的那一片土依然深深地烙有祖上的腳印,一草一木都有著濃濃的血脈相承。
老屋早已無人居住,回家的頻率越來越低,近幾年幾乎隻是在清明節前夕回去一趟。可是老屋在我心目中的位置未有絲毫的褪色,時常縈繞於睡夢之中。
庭院中,積了許多不知道是哪一個季節飄落的枯葉;牆角裡,不知名的野草正綠意盎然。這些都是常景。
推開廚房的門,撲麵而來的蜘蛛網,讓我有些意外。費力地打開西臥室的門,更是讓我愕然:整麵後牆,幾乎都是黑乎乎的黴斑;地麵上點點的水漬與泥土。堂屋與東臥室也是一樣。
如此糟糕,還如何住得人!幸虧隻是我與母親回來。
我第一次對老屋有了陌生感。
拭去桌椅板凳上的灰塵,扯掉角落裡的蜘蛛網,掃一掃庭院裡的枯樹葉,還有那不知名的野草。
在這個清掃的過程中,老屋有了人的氣息,那個熟悉的家的感覺又回來了。
晚上,閒來無事,想寫點什麼,便去東臥室的書架上找出一本信箋紙。信箋紙上印有我曾經供職過的那家公司的名稱與圖標。十多年的時間過去了,信箋紙依然嶄新挺括。
多少次,我在這一盞日光燈下書寫著。這一張八仙桌是爺爺的爺爺買回來的二手家具,我一直好奇她的年頭,可是誰也說不清楚。
仿佛,我又置身於那個無憂無慮的年代。一家人在這個屋中進進出出,有奶奶、父親、母親,還有小妹。他們的音容笑貌,曆曆在目。可是,奶奶已經駕鶴西去數年了,父親更是走在了奶奶的前麵,小妹也遠離故土南下了。
許久,信箋紙上也不曾落下一個字。
第二天的一大早,從鄰居家借來一架梯子,上得屋去,發現煙囪已現部分倒塌了,砸壞了數片瓦塊。封掉煙囪,更換瓦塊。
主屋,不少的瓦塊有所滑落,用竹篙一一推回原位。
臨走之前,用雞毛撣將那三堵後牆上的黴斑擦掉。儘管不能恢複原狀,但也好了許多。
但願老屋不再漏雨,不再長黴斑。
關好房門,鎖好庭院的大門,再回首,明年見,我的老屋。
另一篇背影
9月1號,女兒終於上小學了。
從這一天起,她已經是一名正式的學生了;從這一天起,她不再可以隨心所欲了;從這一天起,她的生活中將充滿競爭……
她自己並沒有什麼明顯的變化,也許是我們做父母的過於緊張。當然了,我們也儘量地不將這份壓力傳導到女兒身上,希望她能夠快樂地向前邁步!
女兒的到校時間與我的到廠時間恰好是一前一後,故送女兒上學的任務便由我來承擔。
她的小書包就由她自己背著。過了幾天,發現有個問題。因為天氣還比較熱,她穿的都是無袖的上衣,那個小書包不重,但也不輕,她的雙臂處留下了兩個明顯的紅印,讓人很是心疼。那個小書包,暫時就由我先提著。一開始的時候,她還不樂意呢!
從我們家到學校沒多遠,步行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可以避開車水馬龍的大馬路,穿過一條地下通道就到了。
走出地下通道,女兒背上書包,再走十幾米,就進了學校大門。
每一天,一路上,我們都是東一句,西一句的說著話兒,可是,自從她背上書包的那一刻,就再也頭不回一下地往前走了。其實,我還跟在後麵,然後站在大門口,直到她的背影完全從我的視線裡消失。
看到其他學生或是與相識的同學說笑著一起往起走,又或是不斷地回過頭來跟家長說再見,而我的女兒卻是目不斜視形單影孤地快步向前走著,我頓時覺得在這個一個熟悉的人也沒有的校園裡,女兒是多麼的孤獨!不免有些牽腸掛肚!
本來不想說的,權衡了一下,覺得有必要對女兒說:“爸爸每天送你,臨彆的時候是不是應該跟爸爸說一聲再見啊?”
“噢。”
走出地下通道,女兒背好書包後,背對著我,晃了晃手,說道:“爸爸再見。”然後徑直向學校大門走去。
第二天,快要走出地下通道的時候,我對女兒說:“背對著彆人,對人家說再見是不禮貌的,一定要麵向人家說再見。”
“噢。”
某一天,我見匆匆行走在校園裡的女兒跟她邊上的一個女孩說上了話,兩個人有說有笑的,女兒的腳步也輕緩了些許。
那一刻,我的心中特彆的高興,在這個校園裡,女兒已經有了說上話兒的人,她不再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