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碼有一點田言真說的沒錯,喬喻不管大家對他的結果態度如何,他這個十六歲的孩子都成了本次研討會的明星人物。
甚至第二天早上的講座,有教授因為他的缺席而感覺非常惋惜,比如埃弗頓教授。
當他下午去參加了菲利斯教授的講座後,更是被圍了起來,物理意義上的包圍,許多人都想跟他探討關於他昨天所表達的那些想法。
菲利斯教授在講座開始前,甚至邀請他站在講台上,跟他合了張影。這一度引起了埃弗頓教授的不滿,直到他也站上講台,跟喬喻合影,講座才正式開始。
喬喻也聽的更認真了。
事實上他不認真也不行,台上的教授目光時不時的落到他身上。好吧,這是田導專門強調過的,所謂最基本的尊重。
冒犯一位數學家其實很簡單,最難堪的方式大概就是當麵說他證明出的定理毫無意義,次難堪大概就是對他的講座不屑一顧。但其實後者跟前者的意思是差不多的。
同為數學研究者,但凡認為對方的工作有意義,便不會不把對方的講座當回事。
哪怕喬喻現在還不算數學家,不懂數學圈子裡的這些潛規則,但他懂男人那莫名其妙的好勝心啊。
雖然這些都是知名高校、研究院的大教授們,但沒見剛剛埃弗頓教授就因為他第一天講座的時候,沒合影,結果就一定要去合影了才肯讓菲利斯教授的講座正式開始嗎?
所以如果他第一天認真聽了埃弗頓教授的講座,還頗有收獲,今天菲利斯教授的講座卻不認真不聽,不知不覺中就把人給得罪了。
喬喻倒是不介意得罪人。
但考慮到這位菲利斯教授在講座開始前就對他釋放了善意,屬於那種未來可能成為世界學術界盟友的大佬,得罪了很劃不來。這屬於最簡單的計算題,不需要複雜的數學知識,小學一年級把加減法學會了就能做。
而且那句話深入人心,朋友總是要多多的才好。
數學界也一樣,結合喬喻所了解的田導跟師爺爺的經曆,當對麵的人抬起頭舉目四望,發現全世界都找不到一個朋友的時候,那他就已經贏了。
而且喬喻發現年紀小真是最完美的護身符,真就很容易招這些大叔大爺的喜歡。
這邊講座剛結束,他就被圍住了,甚至還有人找他要WhatsApp跟郵箱的賬號。
前者這個軟件他沒聽說過,後者他報了一個QQ郵箱,還是免費版那種。
埃弗頓教授明顯第一次遇到這種十位純數字的郵箱,一度校對了好幾遍。
結果是袁正心把喬喻教訓了一通,讓他回去找田言真要一個正經的單位郵箱,並拉住了找喬喻要郵箱的教授們,大家可以離開的時候再交流。
於是喬喻祭出了最充足的理由——要趕回去撰寫論文,便匆匆從華清大學“逃”回了燕北大學的數研中心。
總不能真被糖衣炮彈給炸了,他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是把完整證明給出來。然後以最快的速度散播出去,並被主流數學界所接受。
雖然已經有了思路,但要保證證明過程的嚴謹性,還是需要時間的。不過也用不了多少時間了,昨晚喬喻熬到了淩晨兩點,早上七點就起床,來參加講座之前,就已經把最難搞定的部分完成。
現在回去,隨便吃點東西,應該能在晚上全部搞定,然後發給導師跟袁老。
接下來他要做的,無非就是看他的兩位導師如何安排了。
……
&nbidexterity定理依賴於某種局部和全局幾何對象之間的等價性。例如,局部的同調代數對象可以通過高階範疇論公理全局化。
但經過研究發現,一類具備共軛脊狀結構的奇異點,在非線性幾何背景下會通過高階範疇產生異常行為。本文將這類奇異點暫命名為喬點,並以P表示。
假設我們使用的範疇C是某種形變範疇,其中對象是某種具有特定幾何行為的模。對於代數簇X,範疇C中的對象可以表示為一類padic層F的集合。
在喬點附近,局部模M的行為受到脊絡結構的影響,導致其在高階範疇論中的表現不再是常規的對象,而是需要加入某種複雜的形變參數來描述:Floc=Defjoe(M.
這裡Def是形變範疇的函子,描述了奇異點P1處的模M1如何通過形變影響整個幾何空間中的其他奇異點。具體證明過程如下:……”
夜裡九點半,潘敬元被袁正心一通電話邀請到秋齋的小型會議室裡時,此時會議室裡已經不止他一個人,這次受邀來參加的諸多教授,大半都已經來了,桌麵上擺著的就是這麼一篇文章。
不算是一篇標準的論文,但證明過程簡潔明了。
潘敬元一眼就能看出這大概就是出自那個十六歲孩子的手筆,很符合他對喬喻形成的刻板印象。
從昨天當眾提出了可能讓他們的證明過程失效的反例,今天給出了完整的證明過程,中間甚至還參加了一場學術講座,但凡年紀大一點,效率大概都不可能如此之高。
不過此時潘敬元的心態倒是完全放鬆了下來。
人就是這樣,當預感到某件壞事即將發生的時候,其實等待的過程才是最煎熬的。出了結果之後,哪怕並不是一個好結果,心態往往也能快速調整到位。
就好像他的導師丹尼斯教授說的那樣,既然被挑出了問題,無非就是考慮該如何把這個問題解決掉就行了。難度很大,但總不會比從頭開始更大。
反正就算那五篇論文哪怕最終發表了,他接下來工作也是繼續思考跟研究局部幾何朗蘭茲的問題,現在無非就是不得不把這個過程延長一些。
喬喻給出的證明過程其實並不長,加上引用的一些文獻也不過三頁。
默默的把證明過程看完,讓他想起了多年前他就是在丹尼斯的帶領下,才開始進入這一領域時的點點滴滴。那個時候他對幾何表示論幾乎一無所知,絕大部分基礎知識都在丹尼斯指導之下學習的。
這一晃就是六年多,快七年了啊……
在心裡感慨完,潘敬元抬頭在會議室裡看了一圈,他沒有發現什麼漏洞。那些之前覺得喬喻的想法有些異想天開的教授們,有人還在皺眉沉思,有人已經開始跟身邊的人竊竊私語。
潘敬元想了想,乾脆站了起來,在幾個人的目光中走到了袁正心的身邊,詢問了句:“袁老,我想把證明過程跟丹尼斯教授發一份。”
其實都不需要問,就算他發了,也沒什麼。
專門問一句主要是因為裡麵有喬點的存在,這屬於喬喻發現的一類奇異點。雖然在數學層麵上說也算不上多偉大的成就,但也算是一個新的成果。
即便是出於最基本的禮貌也必須要問上一句。
“當然。”袁正心微笑,頷首。
會議記錄都有原始錄像,還有來自世界知名高校的教授參與,喬喻的想法不存在被任何人剽竊的可能。
“謝謝。”潘敬元點頭致意,然後回到位置,拿出手機點開常用的掃描軟件,將喬喻的證明過程錄入手機,然後直接發到了丹尼斯的郵箱裡。
做完這些之後,潘敬元開始考慮等會討論時的發言。
作為幾何朗蘭茲猜想研究的七人團隊成員之一,潘敬元知道等會大家肯定會很期待他說說自己的想法。
就算他不想發言,也避免不了的,不如大方些。
沒辦法,仔細看過之後,他挑不出什麼毛病啊……
……
大洋彼岸,伯克利分校。
尤尼沃斯·弗蘭克教授正在辦公室裡接待研究團隊的發起者之一——山姆教授。
除開之前知道了某件事,產生的那一點點不愉快外,其實這段時間弗蘭克的心情很不錯。
如果不出什麼意外的話,他們的論文即將要發表了。這段時間幾位主要合作夥伴的宣傳跟一係列講座的舉辦,大大縮短了審核的進程。
主要審稿人,大都已經給出了同意的審核意見。
這種成果基本不可能做雙盲評審。
早在十三年前,團隊的主要領導者之一丹尼斯教授就已經發表了論文:《凝聚層的奇異支撐與幾何化朗蘭茲猜想》。
全世界數學界都知道他們正在研究的內容,有資格跟能力審核這種等級論文的專家也就那幾位,根本藏不住。
五年前丹尼斯又提出了一係列的思想,比如“白噪聲”。
經典的信號處理領域,可由正弦波構建聲波,其頻率對應於聲音中的音高。學過傅裡葉變換的就知道,這些信息可以將聲音寫成正弦波的組合形式:
即隻需從幅度為1的正弦波開始,然後讓正弦波乘以適當的響度因子,再將這些正弦波加在一起。所有不同的幅度為1的正弦波之和就是“白噪聲”。
幾何朗蘭茲綱領,特征層的作用就類似正弦波。丹尼斯識彆出了一種被命名為龐家萊層的東西,作用就類似於“白噪聲”。隻是丹尼斯並不清楚是否能將每個特征層都表示在龐家萊層中。
他跟山姆也是在這個時候加入了這個團隊。
他們合作證明了每個特征層都能以某種方式貢獻於“白噪聲”,並將結果發給了丹尼斯。獲得了認可之後,便加入了丹尼斯的團隊成了這個團隊重要的另一極。
三年過去了,終於到了結出果實的時候,弗蘭克心情自然愉悅。
他有自己的目標跟計劃,現在每一步,都在朝著他期望的目標穩步前進。
接下來他的課題也已經選好了,一類數論問題與黎曼曲麵對象的聯係。基本可以理解為幾何朗蘭茲猜想的應用。
這次他將組成自己的團隊,他作為主要的領導者攻克這一難題。
事實上,這個命題的研究已經開始。這是他拿到菲爾茲獎的保證。
雖然弗蘭克已經拿到了奧斯特羅斯基獎跟克雷研究獎,但這些獎項還是不夠有說服力。身為一個有野心的人,弗蘭克有許多的想法。
華夏數學界正處於青黃不接的時候。
老一輩的數學家都差不多七老八十了,曾經的年輕一代大都在國外任教,新成長起來的一代數學人,目前還沒有人有希望摘得菲爾茲獎的殊榮。
目前看來他是最有希望的那一個。
現在世界格局已經很明顯,華夏跟美國雖然都有各自的問題,但放眼全世界,全已經成了最具競爭力的兩大勢力。
有了獎項跟榮譽傍身,且有了諸多華夏裔數學家的支持,他未來甚至可以撐起華夏數學界的旗幟。
說實話,他覺得這邊什麼都好,但當個院士其實沒什麼意思。如果未來華夏能發展的更好,他還真不介意跟袁老一樣,回到華夏,新建一個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數學研究中心,成為華夏數學界的領軍人物之一。
華夏對於有能力的學者,尤其是獎項跟能力傍身的學者還是很崇拜的。
隻要他能在五十歲前,走到這一步,這輩子很能達成名利皆收的成就。世界人口最多的現代化國家,史書裡都會留下他的名字,這輩子也算是值了。
到時候……
總之,光是想想都能讓人心情舒暢。
……
“山姆,羅拉教授給我發了郵件,他說我們的理論內部一致性做的很好,讓人很難相信我們是錯誤的。”弗蘭克微笑著說道。
這是最後發聲的一位審稿人,也意味著學術界對於他們的證明過程,幾乎已經沒了異議。
現在就差期刊編輯部那邊走流程了。
收到確定發表的回複是遲早的事情,隻是不知道排版還需要多久。
不過如此重大的成果弗蘭認為是值得出一份特刊的。
哪怕是世界數學四大頂刊之一的《Acta&natica》。
五篇論文同時刊載在特刊上,才能對得起這個跨度三十多年研究課題的含金量。
“我也收到消息了。不得不說,我們獲得了一個不錯的結果。我打算休息一陣,你呢?”山姆·拉爾斯點頭回答道。
他這次也是受邀來到的伯克利分校,跟弗蘭克一起做了一次聯合講座。
傳遞了他們在證明這個問題中的一些思考跟數學思想,並回答了一些問題。
這類的學術交流本就很有必要,一個開放的學術世界,重要成果轉化為數學工具,本就需要廣泛的傳播。
弗蘭克立刻誠摯的開口說道:“我當然還是希望邀請你加入我的課題組。我真的很喜歡你昨天說的那句話:我們要將這些思想轉移到一個原本沒想過能使用它們的不同環境中!這恰好是接下來我希望做的事情。
數論和函數域設置中,並沒有與共形場論思想相對應的東西,但共形場論卻能讓我們在幾何設置中構建起特殊的特征層。所以山姆,加入我吧,我們一起讓它滲透穿過學科之間的所有障礙,這是一件多麼偉大的事情!”
山姆·拉爾斯笑了笑,正婉拒弗蘭克的邀請,手機突然響了。
衝著弗蘭克聳了聳肩,山姆·拉爾斯拿出手機看了眼,本打算站起來到安靜處接電話的山姆·拉爾斯放棄了這個念頭,衝著弗蘭克說道:“丹尼斯的電話。”
隨後便直接點在了接聽鍵上。
“嗨,丹尼斯,最近好嗎?……哦?不太好嗎?讓我猜猜……不,這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開玩笑的,對嗎?……”
弗蘭克看著山姆臉上的表情從原本的輕鬆寫意,變得逐漸凝重,一顆心不由得懸了起來。
當一位教授在電話裡直接說最近不太好的時候,還能影響到合作者的心情,那大概不是什麼好消息。
山姆·拉爾斯似乎意識到了旁邊的弗蘭克也應該知道兩人的聊天內容,乾脆打斷了對麵的話:“等等,丹尼斯,弗蘭克就在我的旁邊,我會打開免提,我想他也應該知道這些。”
說完,山姆·拉爾斯將手機從耳邊移開,點開了免提,丹尼斯的聲音也開始在辦公室內回蕩。
“……好吧,事情就是這樣,簡單來說我剛剛收到了潘發來的一些資料,來自於華夏,這份資料構造了一個反例,直接導致了Ambidexterity定理局部失效。
我剛剛看過了這個反例,找不到破綻。所以我覺得有必要通知你們一聲,我們可能不得不先撤回一部分論文。尤其是第四篇Ambidexterity定理的證明部分。
總之論文的發表可能要延後了,起碼在解決這個問題之前。神呐,這真是一個詭異的奇跡。當然,我並不是無法接受論文可能有漏洞,真的……
我單純隻是無法接受這個漏洞竟然是一個十六歲的孩子發現的,而且他還在華夏。哦,該死的……弗蘭克,你應該知道,我並不是對華夏有任何的意見,或者對華夏數學發展有偏見。
潘是我的學生,他也是華夏人,而且我對他很滿意。我這麼說單純是因為華夏並沒有太多人研究這個問題,所以這個孩子主要靠自學,但凡他是舒爾茨的學生呢?
這真的很打擊人,我十六年的努力,竟然能被一個自學成才的孩子輕易看出證明過程中的漏洞,我相信你們體驗到我此時的感覺,就好像這個問題本來很簡單,是我太無能,所以才會覺得這麼困難……”
丹尼斯還在喋喋不休的說著,絮叨本就是一種發泄情緒的方式,而且這種方式還很文明。
起碼沒有口出惡言。
但顯然丹尼斯沒有注意到,他那些負麵情緒正伴隨著他的絮叨,朝著外界擴散轉移。
兩個合作者聽了他的這些絮叨,意味著這些負麵情緒在轉移過程中翻倍了。
快樂能傳遞,但加倍很難,但這種負麵情緒加倍卻很簡單。
此時山姆·拉爾斯跟弗蘭克正麵麵相覷。前一秒兩人還在說著論文得到所有審稿人讚譽的消息,商量著正式發布之後,繼續新的課題。結果突然主要合作者就告訴他們論文被人發現有紕漏?
還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還特麼是自學的?
這麼多BUFF疊加在一起,的確讓人很難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