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天眼前發黑,一把推開小廝,跌倒了就重新爬起來,一路來到了廂房,仵作正在穿針引線,即將完成最後的工作。
瞧見蕭天,他躬身行了一禮,“場麵血腥,五皇子要不待會兒再來?”
蕭天耳朵已經聽不見,眼睛也隻能瞧見地上的那幕猩紅畫麵,心像是被生生攪碎。
他咽了咽口水,癱軟的跪坐在地上,雙眼慢慢變的空洞無神,像是一具被抽走了靈魂的空殼。
悲痛至麻木,已經沒了知覺。
仵作捏著針,一時有些踟躕,一旁卻突然想起一道尖銳的聲音,“繼續吧,皇上說了,五皇子年幼,忠奸難分,不懂險惡,看看也有好處,如此才能磨礪心性。”
仵作看了眼劉公公,默默垂頭繼續乾活。
“嘔——”
蕭天突然趴在門檻上,劇烈咳嗽了起來,吐的昏天黑地,仿佛是要將心肝脾肺腎都生生吐出來一般。
他心口一陣一陣的收緊,呼吸開始急促,手指緊緊扣著地麵,指甲外翻,磨破了裡麵的皮肉。
劉公公冷眼看著,也不上前,一直到仵作完成活計,收拾起身才跟著走上前,淡淡開口,“五皇子受了驚嚇,這些日子好生歇著吧,皇上特許您不必上早朝了。”
說完,便領著仵作離開了。
蕭天一張臉臘白,回頭看向屋中地上的人,連滾帶爬的慢慢挪動過去,“大哥,大哥。”
……悲愴的哭聲與怒吼從這座小院中傳出,經久不散。
四皇子府的一個偏僻小院中。
一個渾身裹著白布的人慢慢睜開眼睛,掙紮著從床上爬了起來,隻是剛動了動,他就發出尖銳的痛呼聲。
腳步聲響起,一個小丫鬟快步走進屋子,“大夫說你傷勢重,不讓下床。”
那人愣了一下,似乎在發呆,空洞的眸子好半晌才慢慢有了思緒,“咱家…這是在哪?”
“四皇子府。”小丫鬟扶著他重新躺了回去,“您先歇著,奴婢已經派人稟報皇子妃了。”
聽到皇子妃三個字,安公公本能的瑟縮了一下,眼中升起恐懼之色。
他沒死?還在四皇子府中?他推開小丫鬟就要走,“不用了,咱家還要回宮裡侍奉皇上,就不耽誤四皇子和皇子妃了。”
也不知他一個傷重之人哪來那麼大力氣,愣是將小丫鬟推到了一旁地上,一瘸一拐的往外走去。
吱呀——
門突然被推開,灌進了一屢冷風,身著淡青色衣裙的沈安安一臉笑容的走了進來。
“公公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啊。”
“……”安公公一哽,腳下打了個圈,轉身又回了屋子。
想想不對,又走回去,哭喪著一張臉,“皇子妃,奴才隻是一個閹人,什麼都做不了,您就是抓了奴才也沒用啊。”
“抓你?抓你做什麼?”
沈安安在椅子裡坐下,神色平靜。
安公公一怔,“那您這是…”
“皇上遇刺,安公公被歹人殺害,已經死了。”
死了?安公公瞪大眼,他還好好的站在這,怎麼就死了?
好歹是在宮裡活了大半輩子的人,腦子稍稍一轉,就琢磨出了幾分味道,“那丫鬟,是皇子妃派去的?”
沈安安點頭,“按照計劃,原本你是該死的,可是我母妃的牌位剛被接回府,又建立了小佛堂,不適宜殺生,所以,你撿回了一條命。”
安公公想對沈安安笑一笑,可扯了幾回唇,卻著實笑不出來。
他原本是該死的?……
他做什麼大逆不道,違逆良心的事兒嗎,怎麼就原本該死呢?
他掌心出了一層薄汗,伸開又合上,來回反複了幾次,才慢慢平複了心緒,撐著身子在床沿坐了下來。
“四皇子妃饒老奴一命,老奴感激不儘,您有什麼話,儘管吩咐。”
“嘖。”沈安安輕歎,“我說了,是為了積攢福報,安公公怎麼不信呢?”
安公公嗬嗬笑了兩聲,滑稽又可憐。
“陳天,是皇上的兒子嗎?”
沈安安一句話,便讓安公公的笑凝滯在了唇角。
“老奴,不知。”他臉垮了下來,哭喪著。
“是嗎,安公公身為宦官,經曆過最為殘酷的刑法,應該也受得住任何酷刑,對吧?四皇子府的地牢,聽說過嗎,就是不知,公公能扛幾日不說呢?”
“……皇子妃,老奴並非敷衍,而是真的不知啊。”安公公都快哭了,“老奴落在您手中,生死都是您說了算,怎麼敢說謊。”
“我不信。”
“……”安公公一臉無可奈何的惆悵。
“任何人都可以說不知,但您不知,我不信。”
安公公彎下腰捧著臉,深深的無奈與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