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繁華的七貓鎮,夜幕落下後,城市的喧囂如潮水般湧來。霓虹燈肆意閃爍,紅的、綠的、藍的光芒交織在一起,將夜空映照得五彩斑斕。街道上車水馬龍,汽車的喇叭聲、行人的談笑聲此起彼伏。街邊的店鋪熱鬨非凡,燒烤攤上傳來陣陣誘人的香氣,食客們圍坐在一起,舉杯暢飲,享受著這喧囂都市中的片刻歡愉。
然而,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悄然改變了小鎮的氛圍。起初,雪花隻是稀稀落落的幾片,悠悠蕩蕩地飄落,宛如天女灑下的羽毛。漸漸地,雪越下越大,大片大片的雪花紛紛揚揚,像是無數的棉絮在空中飛舞。不一會兒,整個小鎮便銀裝素裹,靜謐而美好。街道上的喧囂聲漸漸被雪的靜謐所取代,隻剩下雪花簌簌落下的聲音。
落雪那日,碑墟深處傳來一陣清脆的嬰啼。這聲音在寂靜的雪夜中格外突兀,賣酒娘子本在酒肆中忙碌,聽到這聲響,手中的酒壺猛地一頓,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好奇。她放下手中的活計,隨手拿起櫃台上的舊棉襖,裹緊自己的身子,快步走出酒肆。
外麵的世界一片潔白,厚厚的積雪在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賣酒娘子深一腳淺一腳地循聲撥開厚厚的積雪,朝著碑墟深處走去。在碑墟的最深處,她瞧見了令人稱奇的一幕:並蒂蓮心蜷著個玉雪團子般的孩童,那孩子粉雕玉琢,皮膚白皙如雪,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眉心一顆朱砂痣與林河如出一轍。
孩童睜眼刹那,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原本在雪的覆蓋下顯得毫無生機的十裡桃林,竟像是被注入了一股神奇的力量,瞬間重綻芳華。粉嫩的桃花競相開放,每一朵都嬌豔欲滴,花瓣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散發出陣陣甜香。這突如其來的景象驚得橘貓炸毛逃竄,它弓著背,全身的毛都豎了起來,嘴裡發出“嗚嗚”的叫聲,一溜煙消失在桃林深處。
“叫你什麼好呢?”不知何時,蘇淺淺來到了這裡。她身著一襲素白長裙,在雪的映襯下,宛如仙子下凡。她蹲下身子,動作輕柔地輕輕抱起孩子,手指溫柔地摩挲著孩子腕間的紅繩。那截褪色絲絛像是感受到了她的觸碰,突然化作一道流光,在她掌心烙下一個“燼”字。懷中的嬰孩咯咯笑著,伸出肉嘟嘟的小手突然按向虛空。刹那間,七十二星宿移位,原本平靜的天穹裂開一道琉璃裂隙,從中映出靈樞天境崩塌的景象。蘇淺淺望著那裂隙,眼中閃過一絲震驚與擔憂,下意識地抱緊了懷中的孩子,仿佛這樣就能為他抵禦一切危險。
又是一個風雪夜,狂風裹挾著雪花,肆意地呼嘯著。雪花被吹得橫飛,打在窗戶上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墨九的斷劍在劍鞘中自鳴不止,發出“嗡嗡”的聲響,像是在急切地訴說著什麼。蘇淺淺眉頭緊緊皺起,她深知這斷劍的異動絕非偶然。她用厚實的繈褓將燼兒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張粉嫩的小臉,而後抱緊燼兒,踏入了葬劍淵。
葬劍淵中彌漫著一股肅殺之氣,寒風如鋒利的刀刃般刮過,刺痛著肌膚。十萬殘劍倒懸成陣,在風雪中閃爍著冰冷的寒光。每一把劍都仿佛帶著昔日主人的怨念與不甘,劍身微微顫抖,發出低沉的嗡鳴。蘇淺淺小心翼翼地前行,每一步都走得極為謹慎,腳下的積雪被她踩得“嘎吱”作響。她的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周圍,手中緊緊握著一個小巧的護身法器,以防隨時可能出現的危險。
來到陣眼處,隻見那裡立著半截驚蟄碑,碑文流淌著暗金血液,在這冰天雪地中顯得格外詭異。那暗金血液像是有生命一般,在碑文中緩緩流動,散發出一股淡淡的腥味。
“娘親看!”燼兒興奮地指著驚蟄碑,稚嫩的聲音在葬劍淵中回蕩,帶著一絲孩童特有的歡快。孩童指尖輕點,碑文忽然化作三百青衫劍客,他們手持長劍,開始舞劍。隻見他們身形飄逸,如靈動的飛鳥,劍招淩厲,每一招都帶著強大的氣勢,劍刃劃破空氣,發出“嘶嘶”的聲響。最後一式收勢時,所有虛影同時轉向蘇淺淺,劍尖同時指向她懷中的嬰孩。這時,鐵彌勒的佛號自地脈傳來:“噬界者終被噬,飼靈人難自飼...”這佛號在葬劍淵中不斷回響,聲音低沉而莊重,蘇淺淺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不祥預感,她抱緊燼兒,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燼兒突然啼哭起來,一顆顆淚珠滾落,墜地凝成血色命簽。蘇淺淺見狀,連忙蹲下身子,動作迅速地拾起簽文。她的手微微顫抖,當看到背麵刻著林河的筆跡時,心中猛地一驚:【若見此簽,速往歸墟】。歸墟,那是一個神秘而危險的地方,林河為何要她去那裡?蘇淺淺陷入了沉思,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迷茫與糾結,但她知道,為了探尋真相,她必須前往。
歸墟海眼處,巨大的旋渦瘋狂旋轉,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仿佛是一頭憤怒的巨獸在咆哮。在旋渦中,沉浮著萬千修士的遺骸。這些遺骸有的完整,有的殘缺不全,它們隨著水流上下翻滾,仿佛在訴說著曾經的悲慘遭遇。有的骸骨上還殘留著破碎的衣衫,在水中飄蕩,有的則帶著明顯的傷痕,讓人不忍直視。蘇淺淺麵色凝重,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堅毅,她以魂火為舟,向著歸墟深處前行。魂火在黑暗中燃燒,發出幽藍的光芒,照亮了周圍一小片區域。
越靠近海眼,周圍的氣息越發陰森恐怖。骸骨堆積如山,竟堆成了一座通天塔。塔頂懸著青銅棺槨,棺蓋繪著飼靈人圖騰——九尾狐銜著驚蟄碑,碑文正是《薅天訣》全文。蘇淺淺望著那棺槨,心中湧起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她的目光緊緊盯著棺槨,腳步不自覺地向前挪動,想要一探究竟。
“爹爹在玩捉迷藏!”燼兒突然掙脫蘇淺淺的懷抱,赤足踏浪而行。他小小的身影在骸骨間穿梭,所過之處,骸骨竟神奇地重生血肉,化作三百往世身,他們整齊地跪拜在地。蘇淺淺見狀,迅速抽出黑玉刀,刀身閃爍著寒光,她的手腕微微轉動,擺出防禦的姿勢。然而,還沒等她有所動作,那些“林河”突然自焚,熊熊烈火瞬間將他們吞噬。火焰中,傳來陣陣低沉的嘶吼,仿佛是靈魂在痛苦地掙紮。灰燼中,浮出一塊留影玉簡。
蘇淺淺伸手拾起玉簡,隻見玉簡中映出少年林河的身影。他正站在歸墟旁,將丹爐中的東西傾倒而出。爐中不是丹藥,而是萬千驚蟄碑碎片:“飼靈人以情飼碑,我便以碑飼情...待十萬碑林儘染相思血,淺淺自會明白...”看到這一幕,蘇淺淺的眼眶濕潤了,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原來林河一直都在為她默默付出,承受著一切痛苦與犧牲。
通天塔頂的青銅棺槨忽然開啟,“吱呀”的聲音在歸墟中回蕩,聲音悠長而詭異。香霧彌漫間,浮出一個女子的身影。蘇淺淺看到那女子的瞬間,呼吸驟滯,因為棺中人與她容貌無異,懷中抱著林河的屍身,心口插著並蒂蓮莖。那女子麵色蒼白,眼神空洞,仿佛沒有生氣。
“第九百九十九代飼靈人...”女子朱唇未動,聲音卻響徹歸墟,“可知你懷中孩兒,正是噬界碑化形?”蘇淺淺聞言,看向懷中的燼兒,心中滿是震驚與疑惑。她的雙手微微顫抖,抱緊燼兒,仿佛在害怕失去他。
燼兒忽然瞳生雙色,左眼金芒如林河,右眼血煞似碑靈。歸墟海水像是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牽引,倒灌天穹,凝成血色契文:【以子為祭,可開天門】。蘇淺淺望著那契文,心中痛苦掙紮,她怎麼可能用自己的孩子去祭天?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決絕,抱緊燼兒,轉身想要逃離。
蘇淺淺引魂火燃香,青煙嫋嫋升起。在青煙中,浮現出初代飼靈人結契的場景。當她看清碑靈真容時,手中的線香突然折斷。她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那團混沌霧氣中的身影,分明是少年模樣的林河。她的嘴唇微微顫抖,想要說些什麼,卻又發不出聲音。
通天塔開始崩塌,石塊紛紛墜落,發出巨大的聲響。燼兒周身燃起紅蓮業火,火焰熊熊燃燒,熱浪撲麵而來。蘇淺淺不顧灼痛,將他緊緊摟在懷中,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他。她驚覺孩童的身軀漸化碑石,心中滿是悲痛,淚水不停地流淌。這時,靈台突然傳來刺痛,三百年前的記憶複蘇。
她想起自己親手將驚蟄碑刺入林河心口時,少年笑著拭去她眼角的淚:“待碑靈吸夠相思血,你便能掙脫飼靈人命格...”蘇淺淺的淚水奪眶而出,原來這一切都是林河的犧牲與成全。她的心中充滿了悔恨與自責,緊緊抱著燼兒,仿佛這樣就能留住他。
歸墟深處傳來鎖鏈崩裂聲,真正的噬界碑破海而出。碑麵浮出十萬個“蘇淺淺”,每個都在重複輪回悲劇。她們的臉上滿是痛苦與絕望,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無助。懷中的燼兒徹底石化前,突然在她眉心輕點:“娘親,該醒了。”蘇淺淺在劇痛中窺見真相:所謂飼靈人,不過是碑靈渡情劫的容器。而她與林河,始終是碑中糾纏的陰陽雙魚。
當蘇淺淺引業火自焚時,通天塔的灰燼裡綻出一朵並蒂蓮。林河的虛影自蓮心走出,懷中抱著沉睡的燼兒:“當年我說要薅禿天道,其實...”他指尖點向虛空,十萬驚蟄碑同時顯現,“是想將諸天萬界,煉成送你重逢的聘禮。”他的聲音溫柔而深情,眼中滿是愛意。
靈樞天境在碑林中崩解,星骸化作桃花雨落滿歸墟。賣酒娘子醉臥舟中,忽見兩縷星魂纏著蓮瓣沉入海底。翌日,漁童撈起一塊鴛鴦佩,正麵刻著“林河”,背麵刻著“蘇淺淺”,裂隙處生著一簇嫩綠新芽。那新芽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生機與希望。
橘貓蹲在岸礁舔爪,金瞳映出深海奇景——十萬石碑化作珊瑚礁,每塊碑文都刻著相同的箴言:“情至極處,可噬諸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