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裂的瓷片癱倒在地上,襯著日光,下麵是亮澤的水跡。
穿著暗紅的旗袍的女人抹掉了自己的淚水,將她幾次失而複得的女兒摟進懷裡。
麵容白皙的少女垂著眼睫,想著記憶中乾練利索的大姨,眼前又浮現剛剛跪在地上,被折磨到蒼白臃腫的女人,睫羽顫了又顫。
“媽媽……”
她的聲音很輕,像是春日陽光中浮動的柳絮,
“好像對女孩子來說,婚姻是一場很難折返的冒險,鼓起勇氣踏進去,卻往往十賭九輸。”
“媽媽是這樣,大姨是這樣,很多女孩子都是這樣,一點點埋藏在婚姻的墳墓裡,即使再想回頭,也沒了當初的勇氣。”
“孩子束縛住了她們的翅膀,失望困住了她們的靈魂,她們隻能無助掙紮,卻隻能讓勒住她們的繩索越陷越深。”
“所以最後隻能像個活死人,在茫茫歲月裡等待最後的解脫……”
她把臉頰貼進媽媽懷裡,昔日如神仙眷侶般的父母被猛然震碎,父親慈愛的形象化作豺狼,利爪深深紮進母親的靈魂,
“媽媽,當年結婚的時候,你也想過最糟糕的結果嗎?”
母親的聲音從頭頂響起,帶著黯然:
“年輕時總是有很多勇氣,相信自己的愛人,相信有朝一日真的要離婚,也能瀟灑離開。”
可惜後來投入了太多愛,直到愛意消失,看著丈夫在外麵有了彆人,那個時候再想灑脫離婚,可是懷裡已經有了孩子。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薑伯耀有弱精症,子嗣困難。
作為他唯一的女兒,就算要離婚,薑伯耀這麼好麵子的人,也不會讓她把女兒帶走。
而彼時父母年邁去世,她沒有工作,叛逆期的女兒更傾向於父親,多方結果的融合,律師篤定就算要離婚,她的女兒也會被判給薑伯耀。
她沒有辦法離婚。
隻能捂上眼睛裝看不見,堵住耳朵裝聽不清,守著那個視她如廢物的所謂女兒,做那個懦弱沒用的薑夫人。
穿著暗紅色旗袍的女人將懷裡的女孩抱得更緊了一些,手指小心翼翼的拂過她的鬢發。
好在上天垂愛,她終於等回了她的掌上明珠。
等到了維係著她生命的寶貝。
趴在她懷裡的小腦袋動了動,緊接著是一張唇紅齒白的臉蛋,目光清澈:
“媽媽,你可以瀟灑離開!”
“他真的很壞,如果你願意,我願意陪著媽媽離婚。”
女人臉上的表情有片刻凝滯,她似乎有些茫然,像是在厚重霧霾裡走了太久的人,陽光驅散霧霾的一刻,刺眼到讓她晃神。
“讓我想一想……讓我想一想……”
薑母慢慢扶著沙發坐下,眼底閃過彆樣的複雜。
這麼多年的磋磨,她對那個男人早就沒有了愛情。
但是養成的習慣太久,財產的分割一時半會兒也無法完成,再加上明年底枝枝就要結婚,本來就是高攀了對方,現在父母離婚又要麵對風言風語……
她總要好好合計一下,怎麼才能給女兒更多的保障……
薑梔枝沒有催她,也挨著她坐下。
碎瓷片的光影照射到眼睛,薑母像是突然緩過神來一般,看向自己的女兒,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