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梔枝沒有進去。
隔著這幾米遠的距離,她看到母親喝茶的動作微不可察的頓了頓。
隻是她沒有第一時間去扶跪下來的姐姐,更沒有放下手中的杯子,聲音很淡:
“你想讓我怎麼幫?”
喬顏強忍著臉上的憤怒與丟人,她覺得自己的尊嚴被按到了地板上摩擦,可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隻能作勢去拉自己的母親。
“秀蘭,我們倆是親姐妹,你是顏顏最親的小姨,除了你,沒有人能幫她了。能不能還是讓她住在你們家,就讓你照看,她的生活開銷我——”
“她的生活開銷一直是我在管。”
薑母的茶盞終於落下,碰撞著木質桌麵,發出一聲脆響。
“應季的衣服,喜歡的首飾,學校的費用,日常的零花,和朋友社交的支出……喬顏在這裡住了5年,她所有的生活開銷都是我在管。”
麵容秀麗的女人臉上沒有半點表情,視線一點點偏轉,落到喬顏身上,
“這孩子可憐,我知道她以後會難,所以總在儘力對她好一點。”
“秀蘭,你的為人姐姐都知道,你是真心對顏顏好,但小孩子犯了點錯總得給她改過自新的機會,對不對?”
“改過自新?”
女人驟然拔高的聲音驚起了飛鳥,翅膀的抖動發來撲簌簌的響聲,伴隨著薑母恨極了的聲線:
“你怎麼不問問她,她究竟辦了什麼好事,怎麼還有臉找上門來做夢改過自新?”
喬顏被她淒厲的嗓音喊得身體一顫,連忙抱住了自己的母親。
跪在地上的女人不明所以,有些怔愣地看著從來溫柔,不會跟外人紅臉的妹妹。
那道纖細的身影驟然起身,指著喬顏的鼻子:
“數九寒天,氣溫零下!那麼高的彷山,她怎麼忍心把自己的親表妹推到山下去?”
“我真是後悔自己瞎了眼,才收留你這個白眼狼在身邊,才讓你有機會對著我的孩子下手!”
“你沒有良心嗎喬顏?我們薑家哪裡對不起你?供你吃,供你喝,供你穿,供你戴,我費心為你擇校為你請家教為你選的專業,你到底有什麼不滿意?”
“現在我不找你算賬,你還敢找上門來?沒臉沒皮的東西!”
“砰”一聲,碎瓷片炸開,濺在喬顏臉上,留下一道血痕。
滾燙的茶水潑在她手上,燙紅了一片,躲都躲不開。
喬顏難以置信的看著薑母,看著那位永遠好說話好哄騙的小姨。
對方眼含怒火,如同火山般迸發開來,恨不得上來掌摑她的臉:
“滾!滾出去!”
“我商秀蘭,再也沒有你們這樣的親戚!!”
喬顏攙扶著久未回神的商秀芝出了門,迎麵撞上了神情平靜的薑梔枝。
對方穿著迪奧的紅色毛衣,胸前彆著小鹿刺繡的胸針,短裙短靴,漂亮又有活力。
當初從彷山被丟了下去,傷到了腿,沒有及時救治,走快的時候會微微跛腳。
而對方比她掉下去的更早,卻依舊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站在這裡。
上天真的很不公平。
他偏心的給了薑梔枝一切,富裕的家境,能賺錢的父親,出手大方的母親,即使叛逆過幾年天怒人怨,回過神來再裝好人也能得到所有的原諒,甚至還有了地位超然的未婚夫,就連霍家那位新找回來的繼承人也為她鞍前馬後。
反觀自己。
她已經那麼努力,努力給商秀蘭提供情緒價值,她努力裝點自己,努力把自己打造成名媛,努力結交圈子裡的好友,努力在優秀的異性麵前展示自己,努力上綜藝增加光環,努力給落魄時的陸斯言關懷……
可最後還是一敗塗地。
喬顏窘迫的拖著自己的腿,放慢了腳步。
她對著薑梔枝怒目而視,語氣譏諷:
“現在你滿意了?你是不是很幸災樂禍?”
對麵的女孩表情平靜,琉璃色的眼珠倒映著日光,連聲音都沒有什麼起伏:
“我滿意什麼?”
“你瘸腿,我住院。喬顏,你活該,害人害己。”
喬顏憤怒:
“你懂什麼!你從小就擁有一切,順風順水長大,一丁點苦都沒吃過!你知道我經曆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