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女峰南苑弟子居所,傳來幾聲‘哎呦’慘叫。
令狐衝趴在床上,屁股上青一道紫一道,好幾處地方破皮流血。
陸猴兒站在旁邊上藥,金瘡藥粉末灑上去,痛得令狐衝直打哆嗦。
“戒過堂那幾個家夥,下手真狠,他們誰沒喝過大師哥的酒,誰沒找大師哥借過錢,媽的,都是些忘恩負義的家夥。”
令狐衝是個散財童子,在一眾窮師兄弟間人緣極好。
“今天是小師妹的好日子,就先不管了,等到明天晚上,我就帶兩個人去套麻袋,敲他們悶棍,為大師哥好好出氣。”
陸大有憤憤不平,在他心中,令狐衝如師如兄,武功高,講義氣,心地光明磊落,是除了嶽不群以外,他在華山派最敬佩之人。
令狐衝見他這般說,連忙道:“六猴兒,你彆再乾傻事,他們也是師命難違,你要是敢為難戒過堂,隻怕就不止打棍子,非得上思過崖不可。”
戒過堂是一位徐姓老者管著,六十來歲,武功低微,入門三十多年,因為不是親傳弟子,沒有字輩,華山弟子客氣,才尊稱他一聲師叔。
當時氣劍兩宗無數俊傑統統慘死,這個從年輕時就又聾又啞的酒蒙子卻活了下來,一直窩在華山,倒是有些莊子‘無用之用’的意思了。
陸大有道:“師命難違,他們也可以輕一點啊,誰不知道那些戒棍是用華山絕壁上破石而出的老鬆木製成,浸泡桐油,晾了多年,堅韌如鐵,挨上就要見青,聽說配合法決,能破華山氣功,邪乎得很,好像專門為打華山弟子而存在的。”
令狐衝好奇道:“這些話你從哪裡聽說的?我都不知道。”
“二師兄說的。”
“勞師弟?他還說什麼了?”
“二師兄還說,幾十年前,戒過堂是劍宗弟子掌控的。”
令狐衝有些疑惑,他也隻知道華山曾經有個劍宗,被師父斥為邪魔外道,常在練功時拿出來當反麵例子教訓他們。
但也僅限於此,勞師弟倒好像知道不少事情,也怪,他來華山的時間還沒自己長。
幾十年前那場大戰,導致華山諸多傳承斷絕,偏偏這折磨自家人的手段,完好無缺地保留下來。
令狐衝搖頭,這都叫什麼事啊。
陸大有上好藥,收起瓶子,突然想起一事。
“大師哥。”
“嗯?”
他有些不好意思道:“那六兩銀子…我不是催大師哥還錢,就是其中有三兩是二師兄的,我欠了近一個月……”
令狐衝笑道:“這月初十,一定給伱,放心吧。”
“嘿嘿。”
陸猴兒傻笑兩聲,正要說話,忽然聽見門外傳來一道清麗的女聲。
“大師哥,六猴兒,又背著我吃什麼好的了?”
“小師妹來了!”
令狐衝顧不得屁股痛,連忙從床上跳了下來,提起褲子。
嶽靈珊走進房間,見六猴兒正在幫大師哥係腰帶,心中好奇。
令狐衝尷尬一笑,忙問道:“小師妹,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怎麼沒去前堂?”
陸大有壞笑道:“客還沒到齊,小師妹等著中午開席呢。”
嶽靈珊輕笑道:“我不想見他們,那些人無聊得緊,反正爹爹說,沒有長輩為晚輩做壽的禮,今日隻當群雄聚會,也不拘束我去前堂,聽說大師哥昨天剛回山,就挨了棍子,我送藥過來的。”
她取出一隻精致小瓷瓶,遞給令狐衝,陸猴兒正要說已經上過藥了,卻被令狐衝攔下,他收了起來,連忙道謝。
嶽靈珊問道:“大師哥,你是不是又在外麵闖禍了,誰找爹爹告的刁鑽,六猴兒是不是你?”
陸猴兒知小師妹在開玩笑,也故意舉手發誓道:“西嶽帝君在上,我和大師兄青梅竹馬,一片真心,時刻想著念著,見他受傷,就立刻送來金瘡藥,絕不會做出出賣之事。”
嶽靈珊臉色微紅:“好你個陸猴兒,油腔滑調,儘說胡話。”
這間房子,隻住著令狐衝、陸猴兒兩名親傳弟子,令狐衝床上被褥、衣裳亂成一團,嶽靈珊見狀,讓兩人起身,她開始收拾起來。
令狐衝連轉身讓出空間,不小心屁股撞到了椅子,痛得嘴角直接抽搐。
陸猴兒見狀,壞笑道:“都是當師兄的,小師妹怎麼隻幫大師哥整理床鋪啊?”
“你又沒挨棍子。”
“好嘛,大師哥這算因禍得福,我說他怎麼總湊上去挨師父的棍子,原來過後有這樁好處等著……”
令狐衝一把按住陸猴兒,要撕他的嘴,見兩人打鬨,嶽靈珊搖頭輕笑,這些師兄弟如手足般,一直像小時候那樣,這也是華山派比起彆的江湖門派,多了許多人情味。
嶽靈珊嘟囔道:“爹真是過分,一回來就打大師兄棍子,實在要打,也可以過幾天嘛。”
令狐衝放開六猴兒,笑道:“也怪我,在西安府找了二十多天,都沒找到千麵狐狸,師父說一不二,隻打那夜記下的二十棍,已是法外開恩。”
陸大有道:“說不定消息有誤,千麵狐狸壓根不在西安城。”
令狐衝搖頭道:“也不曉得,反正前些日子,西安府亂成一團麻,到處都是錦衣衛,那些朝廷鷹犬,好像在抓什麼人。”
嶽靈珊深得寧中則真傳,是整理家務的好手,令狐衝的狗窩床榻,經過她手,變得整整齊齊。
“小師妹,這是我送你的禮物,華州城泥人張的手筆。”
陸猴兒從自己床頭匣子裡,取出一個木盒,打開一看,裡麵兩隻栩栩如生的彩繪泥人,細看之下,那是一男一女,男的吹簫,乘著龍,女子吹笙,跨著鳳,皆栩栩如生,極為靈動活潑。
這是華山周邊婦孺皆知的神話,吹簫引鳳。
嶽靈珊笑著接過,鄭重施禮道:“多謝六師兄。”
兩人玩笑慣了,陸大有見小師妹難得這麼正經,還有些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