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杆丈八大纛,纓頭雉尾,素黃旗麵上書‘錦衣衛指揮使’黑字。
千戶官從坡下跑來,單膝跪在黃土地上,拱手行禮。
“啟稟諸位大人,各部就位,萬事具備。”
“開始吧!”
“遵令!”
那千戶官轉身,舉起一杆藍色大旗,奮力揮動九次。
山穀溝壑間,幾乎同時有九支響箭,發出尖銳長嘯,拖著煙尾飛上半空……
荒坡上旌旗招展,逆著北風,齊齊向南,颯颯作響,那票人馬身穿飛魚服,頭戴烏紗帽,腰懸繡春刀,環繞在三張太師椅周邊。
“三年一次的血影刺客選拔,凡參加者,皆是錦衣衛菁英。”
坐在左邊的中年漢子,高大魁梧,赤麵紅須,外號‘火靈官’,卻是錦衣衛兩名同知之一的毛無傷,他看向下方,不知為何,突然發出感慨。
“最終能活下來的,不足三成,實在令人痛心啊!”
那些山穀溝壑,如養蠱缸一般,每名待選的錦衣衛,除了麵臨特意挑出來的死囚的攻擊,還要應對甲等血影刺客的追殺,無論如何,隻有拿到令牌的人,才有資格活著出穀。
右邊那白發白眉的老者笑道:“非如此殘酷,血影刺客,如何能成為最鋒利之劍?如何能震懾異域番邦、東瀛倭寇、江湖武夫?”
毛無傷輕笑道:“殘酷倒也說的過去,就是應該公平,否則不足以服眾啊。”
陳飛白笑道:“毛大人這話,似有深意,不妨直言!”
毛無傷冷哼一聲:“聽說這次參加血影刺客大試的,除了各地選送的兩百名錦衣衛,還有外人?”
陳飛白沉默不語。
坐在中間那張太師椅上的萬重樓,看了眼毛無傷,淡然道:“此事我知道,無需多言。”
毛無傷聞言,立刻閉上了嘴巴,停止對主持這次血影刺客選拔的陳飛白的質詢。
…………
楊玉燕手中鐵劍在滴血,隻是已經分不太清,是敵人的血,還是自己的血,她站在原地,身上多出五六道血痕,肩頭那刀,差點直接卸下整條左胳膊。
“死來!”
當麵那囚徒雙目赤紅,刀刀帶恨,半邊疤臉顯得極度猙獰。
他腿上也有好些劍刺出來的血窟窿,卻渾然不覺,不知倦地揮動兩把彎刀,旋風般斬向對手。
這些人都是關在密牢中的死囚,被告知隻要取下一名錦衣衛頭顱,便可活著離開。
“瘋狗!”
楊玉燕心生退意,對方舍棄招式套路,擺明了要以傷換傷,以命換命,自己已經得到了一塊令牌,隻要出穀,便可以成為血影刺客中的一員,接受下一步的訓練。
“前麵應該有片石林。。”
她環顧四周,瞅準機會,雙腿蹬開雙刀,轉身奔向石林。
雙刀囚徒提刀欲追,卻正好被從左邊那山溝衝出來的錦衣衛迎上,雙方戰成一團……
這片石林,皆是丈許高的石柱、石錐。
一名甲等血影刺客靠在岩石上,閉目養神。
渾身籠罩在鬥篷下,那鬥蓬十分古怪,與石頭顏色極為相近。
“有人進來了!”
他右手按劍,左手中拎著一支杜鵑,聽著前方傳來的動靜,慢慢拔出腰間狹長細劍,輕步朝楊玉燕逃走的方向追去。
楊玉燕沿著石林往西走,忽然停住了。
她舉目而望,夕陽落到了山巒那頭。
山間傍晚的空氣格外好聞,有陽光遺留的溫度,有草交融的芬芳,對於被困在掖幽庭一年的她而言,這種氣味像是縈繞在靈魂深處,不管身在何方都無法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