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垂平野闊,月湧大江流。
“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
那人吟誦著清蓮居士的詩,形態浪蕩,左手牽馬韁,右手提著隻黃皮大葫蘆,至少能灌兩三斤酒,腳步踉蹌地走在官道上。
此時天色方黑,路上還有三兩行人,見了酒鬼,怕惹麻煩,紛紛避之唯恐不及,加快往江州城趕去。
唯獨兩道黑影,悄然跟在後麵,不遠不近地吊著。
羅人傑自幼上山,隻在鬆風觀學過幾篇道經,聽見前方傳來兩句詩,卻不解其意,問道:“他在喊啥子?”
郝老三混跡市井街頭,醉心勾欄青樓,反而對太白三變、玄機清照有所了解,笑著解釋道。
“他在自報家門呢,說自己並非江州人,孤身在異鄉,無親無故,現在還醉成鬼嘍,就是錢財被搶,也無親朋為之出頭,安逸得很!”
羅人傑半信半疑:“是這樣嗎?我少讀書,郝師弟彆騙我。”
“我騙自己爹媽,都不敢騙羅師鍋啊。”
醉鬼走了半裡路,酒興上頭,手足亂舞,索性鬆開韁繩,白馬倒也靈性,慢步緩蹄地跟在主人後麵,不時低頭啃食道邊的野草。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羅人傑此時跟得近了,清楚地聽見這兩句,忙止住腳步。
“不好!”
“羅師鍋,怎麼了?”
“你沒聽見他說嗎?對影成三人,前麵分明隻他一個,哪來的三人?該不會發現我們了吧?”
郝老三心中不屑,這龜孫平時專橫跋扈、詭計多端,自號‘蜀中小諸葛’,但江湖經曆淺薄,遇上這樁小事便麻了爪,真不知‘四秀’名頭怎麼來的,怕不隻是名字取得好。
“詩原本就這麼寫的,幾百年沒變過,羅師哥,你就不要疑神疑鬼嘍!”
羅人傑搖頭道:“萬事要留心,再看看!”
前方有座五裡亭,左近半畝藕塘,水麵時而響起數聲蛙鳴,那醉漢借著最後三分清明,晃晃悠悠走入亭中,和衣橫臥,呼呼大睡起來,白馬則自己邁步到塘邊飲水。
郝老三迫不及待道:“動手吧,早點入城,找個姐兒耍,強過在這喂蚊子。”
羅人傑見四下無人,點頭道:“那就乾!”
兩賊快步走入亭中,正要動手搜刮財物,卻見那單臂托腮橫臥的醉漢,笠帽掩映下的眼睛忽然睜開,帶著一絲冷笑,直愣愣盯著兩人。
“被發現了,羅師兄快殺了他!”
郝老三心道不妙,高喊一聲,轉身便朝亭外逃去。
“想走?”
張玉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躍起,抬手點了羅人傑的膻中穴,隨後幾步跨出亭外,追上那個機靈鬼,抬掌拍向他後肩。
“不好!遇見硬茬子了。”
他未及拔劍,便覺腦後勁風襲來,接著便是一道巨力,如鐵棒般震碎肩胛骨。
“啊!”
他向前飛出兩丈遠,以麵搶地,摔了個狗啃屎。
“好漢饒命,好漢饒命!”
“我們就是入亭歇息的行腳客人,可什麼也沒乾啊。”
吃這一掌,郝老三曉得踢上了鋼板,忙棄了長劍,顧不得傷痛,翻身跪在地上拱手求饒。
“亭間回話!”
張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轉身便向五裡亭走去。
郝老三總算不敢再耍小聰明了,捂著肩膀,乖乖跟上。
羅人傑被解開穴道,全身得以活動,卻被封住內力,見郝老三也算派中好手,被嚇得如小雞崽子般,心中明白,兩人遠非對方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