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地江海龍神會的繡球,分成四等,以紅繡球所示兆頭最佳。
大紅綢子,鮮豔如血,圓徑五尺,原本有半個人高。
奪得紅繡球者,既印證了自身實力不俗,還能獨占一年好運,在福州府任誰都要高看幾眼。
“爹爹,孩兒不辱使命,奪得龍神繡球!”
林平之登上福威號,單膝跪地,獻上自攔江鐵索取下的繡球。
驕傲喜悅之色,溢於言表。
仿佛此刻,他再也不是蔭庇在爹娘羽翼下的少鏢頭,也能通過自己努力,為‘福威鏢局’這塊金字招牌,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好,好,好!”
林震南連說了三個好字,扶起林平之。
見他衣裳都教江浪海潮打濕,全身上下,還有多處淤青,便知曉此行不易。
其餘人等,或多或少也都有擦傷。
紅色龍神繡球,在第四根鐵索上,要越過前麵三根橫江的鐵索,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仰仗諸位,為福威鏢局爭得好運,請受林某一拜。”
他接過繡球,看向爭潮歸來的幾位鏢頭,拱手下拜。
“總鏢頭,客氣了。”
“福威鏢局是林家基業,也是大家的棲身之所,為自己家做點事,都是應該的……”
“拔了江海龍神會的頭籌,看福州府那幾家,以後還敢不敢瞧不起福威風鏢局。”
眾人紛紛還禮,又是一陣憶往昔。
除了後投靠的鄭康,崔、季、白、高四位鏢頭,都是林震南幾十年的老兄弟,雖然武功本領低微,但資曆深厚,對鏢局的忠誠是毋庸置疑的。
林震南握著被江水打濕的繡球,心中感慨萬千。
他何嘗不知,福威鏢局之崛起,可以說是在走一條極險之路。
在福州府官麵上,除了銀子維係的幾個朋友,林家沒有過硬的關係。
在江湖上,洛陽金刀門看著煊赫,子孫不成器,全賴王元霸老爺子命長,一眾江湖故交賣麵子,才撐起了門楣,自己都在風雨飄搖中了,談何庇護千裡之外的婿家。
在高手層麵,林震南受有名無實的辟邪劍法所困,王氏又是女流,內功境界都不過破甲,在鏢局行當裡算作翹楚,但在江湖上隻算不入流的貨色。
林家在黑道白道間周旋,在江湖與市井間徘徊,攢下這份偌大的家業,銀子水潑般的了出去,用於結交江湖上各路勢力,似乎沒人將他們當回事兒。
衡山劉三爺金盆洗手大會,廣發請柬,遠至關中、遼東都有人受邀赴宴,不知有心還是無意,劉府沒給福威鏢局送請柬。
依照福威鏢局如今的體量,很難不被注意到。
再想腳踏幾條船,溜著牆角走路,卻是辦不到了。
江湖的路子,走得有點艱難,那隻能換個方向。
林震南耗費大力氣,奪得龍神彩球,便是想提升福威鏢局的名望,真正躋身福州府勢家豪強的圈子,獲得官府、士紳的認可。
獨木難成林。
在一個文以儒亂法,俠以武犯禁的世界,規則刑律時常被踐踏,道德仁義也時常被拋棄,哪方勢力,都要靠抱團才能生存下去。
便說江湖上,除了日月神教可以獨樹一幟,少林武當置身世外,便是強如嵩山、華山也需組個五嶽劍盟,麵臨的困境不同,卻也是同樣的道理。
“爹,我娘呢?”
林平之興奮勁過去後,逐漸意識到了不對。
燈火昏黃,方才一時沒注意。
福威號上,留守的鏢師,竟然人人帶傷,甲板上也有斑斑血跡,連林震南藏在衣袖中的右手,都裹著紗布,顯然是出事了。“你娘身體不適,我讓她不要等你,先回房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