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下。
那艘烏蓬江船停在白馬河上遊碼頭,星月倒映在船底,清風吹拂著樹葉,落入水麵,泛起圈圈漣漪。
亡國失家之人,就像老鼠一樣,習慣在夜裡出來活動。
“噠噠…”
“噠噠…”
木屐聲由遠而儘。
剔著月代頭的小矮子,站在船頭,看向逐漸清晰的女子身影,綠豆大小的雙目裡,浮現出一股出自雄性本能的熾烈,隨即又被壓製下去。
在東瀛異鄉人的圈子裡,千藤月綽號‘雪女’。
傳言,這是個極度危險的女人。
擅長用偽飾的言辭、姣好的身材,常人難得一見的相貌,迷惑對手,再如狸貓戲鼠般,逐漸收緊對方脖子上的繩結。
當對手警覺時,已經徹底陷入死地。
霧隱半丹心裡明白,若非自己特殊的姓氏,他是擔任不了這次行動指揮長的,更加指使不動名聲、武功遠超自己的‘雪女’千藤月以及她的部下。
“千藤君,你沒能殺掉他?”
霧隱半丹跳到碼頭上,語氣帶著質問,他抬起頭,看向白裙女子,那對在月色下微微顫動的波濤,喉嚨湧動,不禁咽了下口水,僅僅這一眼,再如何義正詞嚴地質問,都顯得底氣不足了。
“今晚的月色甚美,不知萬裡之外的東瀛,是否也是如此。”
千藤月踏著木屐,走在碼頭上。
她的聲音很溫柔,就像一位思鄉的尋常女子,身量不算特彆出挑,但比接近侏儒的小矮子,還是高出半個身子,目光自然而然地從霧隱半丹頭頂越過,望向奔流而去的白馬河。
“你聾了嗎?我在問你,為何沒殺掉他?”
霧隱半丹急得差點跳起來,眼中騰起怒火,他最恨彆人忽視自己。
千藤月輕笑道:“為什麼要殺他?伱知道有大批中原武林人士,也盯上了福威鏢局,張鯉魚隻是其中之一,他孤身而來,卻是可以拉攏的盟友。”
霧隱半丹狐疑地看向她:“他就是你選擇的盟友?他答應了?”
“各取所需,兩自相得,為何不答應?”
“各取所需?他要什麼?千藤君,你不會看上那個小白臉,把自己給他了吧?”
千藤月笑靨如,沒有理會霧隱半丹的無禮,這個來自出雲的鄉巴佬,如果不是憑借將軍遠房族親的身份,怎會有資格站在自己麵前說話。
“他要的是一柄劍!”
霧隱半丹好奇道:“什麼樣的劍?”
“他說是……了塵之劍,中原武林最頂尖的神兵利器,林家那位了不得的祖先傳下來的,被林震南所收藏,劍客獲之,立時便會實力大增。”
“了塵之劍?”
霧隱雷藏身為京都劍道大家,生平酷愛收集各種劍器,若能獲得這柄神兵,進獻上去,一定能討將軍歡心,霧隱半丹深知自己威望不足,立身之本隻有將軍的信任,不免動了念頭。
千藤月緩緩說道:“他快要找到那柄劍的線索了。”
霧隱半丹忙問道:“在哪裡?”
千藤月看了他一眼,輕輕搖頭:“我怎會知道,不過,他好像往光祿坊方向去了。”
她看向江中那輪沉月,幽幽地說道。
“可惜啊,如果不是已經答應他,撤去尾隨忍者,我還真想見識見識……那柄了塵之劍的威力。”
霧隱半丹心中盤算著,滅了林家,掌控福威鏢局,在那個內應的幫助下,原本問題不算大。
隻是如今大批中原武功高手趕至福州城,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搶肉吃,無異虎口拔牙,風險極大,成了自然可喜,但功勞也是他和千藤月平分。
“若能得到那柄了塵之劍,將軍必定大喜,功勞都是我一個人的……到時候,便是求將軍將千藤君許配給我,也未必沒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