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劍勢微變,斜著橫向斬去,眼看便要削斷雙指。
“讓你裝!空手接白刃,老子讓你接斷指。”
張玉絲毫不驚,手法變換,如殘影晃過,兩指夾住了劍尖,接著便是一股強大的吸力,從劍身傳來,皮人秋右手發麻,稍一疏忽,兵器就讓人奪走了。
“品相很一般啊。”
他輕輕搖頭,將劍扔在腳下,看向正在愣神的矮胖漢子。
皮人秋空著雙手,對方隻用了一招,自己就敗了,這怎麼可能?江湖上什麼時候多了這樣一號人物?好像沒聽說過。
“這…這位少俠,可是有什麼誤會?”
皮人秋能在青城派混得還不錯,主打的便是識時務。
張玉解下腰間的黃皮葫蘆,喝了口烈酒。
“誤會嘛,自然是沒有的,青城派與福威鏢局的恩怨,我也沒興趣插手,就是正好碰上了……光天化日之下,你對夫辱妻,我與她雖無深交,但也有一麵之緣,不得不出手而已。”
王夫人衣裳被撕開,露出半個豐潤盈滿的肩頭,她看向年輕男子,心中一陣後悔,之前出於息事寧人之心,未將鄭康對自己的輕薄告知丈夫,導致那個小人一再進讒言,最終促使林震南疑心生暗鬼,趕走了張鯉魚。
“若非如此,福威鏢局,也不用遭此厄難了,平之,平之也不會下落不明……”
皮人秋笑道:“少俠誤會了,方才我隻是與林夫人開個玩笑,並無惡意的,對了,我師父餘觀主快要趕來了,少俠不信,也可以問問他啊。”
張玉點頭道:“餘滄海要來了,那我更得抓緊時間了。”
“抓緊,什麼抓緊?”
皮人秋瞟了眼林震南、王夫人,不知眼前這玄袍男子要對誰抓緊。
辟邪劍譜,或者…這婦人。
張玉似乎對那兩樣都不感興趣,卻定定地看向皮人秋,攤開手心,裡麵有一塊藍冰,形如指甲蓋,他抬手一揮,藍光飛起,瞬間沒入了矮胖漢子身體內。
“算你走運,來當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這是什麼?”
皮人秋隻覺的胸口一寒,接著有股灼熱的氣息鑽了進去,似乎有五百隻冰螞蟻、五百隻火螞蟻,在體內四處交戰,讓他恨不得揭了自己的皮,正當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之際,張玉移步上前,抬掌印在其胸膛上,那種難以言說的痛苦才被壓製了下去,‘螞蟻’們仿佛收兵回營了。
“呼呼…呼……”
皮人秋坐在地上,不過幾個瞬間,已然汗如雨下。
他抬手摸了下自己胸膛,卻什麼都感受不到了,好像方才那種冰火兩重天的苦痛,隻是錯覺。
“你…你對我做了什麼?”
張玉喝了口酒,抬手點了他穴位,低聲道:“今天隻是開胃小菜,還想活命,三日之後,到衡山……群玉院來領取解藥,你若是告訴餘滄海,那便是自絕生路,因為這種痛苦,除了我,世上無人能解。”
皮人秋全身僵硬,坐在原地,望著林子,一動不動。
張玉看了他一眼,起身走到林震南夫婦麵前,解開捆住他們手腳的繩子。
“張先生,多謝救命之恩。”
王夫人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擠出裙下飽滿的曲線,她起身時,見自己酥肩半露,連忙整理好衣襟,起身撿起皮人秋的佩劍,便欲刺向他胸口。
張玉喊道:“慢著!”
林震南皺眉道:“張先生,如此惡賊,如何殺不得?”
皮人秋死活與張玉無關,此等武林敗類,死有餘辜,隻是體內種了第一枚生死符,正是他準備用來觀察、完善這門暗器手法的標本。
“餘滄海才是幕後主使,他不過就是一聽命行事的嘍囉,殺了他,能解幾分氣,報多少仇?隻怕青城派更不肯與你們罷休,況且,林少鏢頭還未找到,萬一青城派報複起來……事已至此,你們還是儘快逃命去吧。”
王夫人放下了劍,主要是顧忌青城派報複林平之,她沉默片刻後,道:“張先生,你不和我們一起走嗎?”
林震南看了眼被封住穴道的皮人秋,對青城派弟子的武功,依舊心有餘悸,好像他們隨便一個什麼‘人’字輩的弟子,就可以與自己打得不相上下。
“是啊,張先生,你也曾是福威鏢局的一員,大家都是弟兄,如今鏢局遭逢大難,更該守望相助才是,你放心,隻要我姓林的度過此劫,福威鏢局一定重重酬謝於你。”
林震南說到重重酬謝時,邊觀察張玉的神色。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又如何對事態這般了解?
這太過巧合了,就像那日的江海龍神會一樣巧。
青城派大費周章,滅了福威鏢局,為了什麼,他現在豈能不知道。
林震南心中暗道:“莫非這還是一出雙簧,張鯉魚根本就是青城派的,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假意救人,意圖騙取辟邪劍譜?”
他繼續出言試探:“隻要先生為我們找回平之,就是要那本……劍譜,林某也沒有二話,”
張玉看了眼林震南,輕輕搖頭,笑道:“林總鏢頭,道不同,不相為謀,我也隻能救你們這次,今後的江湖路,好自為之便是。”
林震南現在看誰,都覺得對方要謀奪自己的辟邪劍譜,見張玉轉身便走,竟然對辟邪劍譜不感興趣,心中驚異,也不十分相信,於是問道。
“張先生,那你為何要救我們這次?”
張玉停下腳步,頭也不回道:“我不信命,但信因果,所以,你們也不必謝我。”
他畢竟拿了林遠圖的遺澤,救下林家三口,也算了卻這樁因果,之後的路,便是各走各的,他可沒興趣在虎狼環伺的當下,給林家三人當保姆。
張玉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林間,夫妻麵麵相對。
王夫人有些埋怨道:“老爺,看來之前,是你錯怪了張先生。”
“夫人,知人知麵不知心啊,他是救了我們兩次,但出現的時機,都太過蹊蹺,未必是什麼正路子的人,而且年紀輕輕,便有這份武功,當日為何會投入福威鏢局?就算不是青城派的人,隻怕也彆有所圖,多半是衝著我們家辟邪劍譜來的。”
“老爺是說,藏在福州府向……”
“夫人慎言啊。”
林震南連忙打斷了她,看了眼隔著十來步的皮人秋,還有張鯉魚離去的方位。
兩人不敢多做停留,也向林子深處跑去,打算先到長沙府投奔故舊,邊打聽林平之的消息,同時送信給王夫人的娘家,洛陽金刀門,說明事情原委,讓王老爺子出麵調停。
半日之後,臨近午時。
兩人從牯牛嶺的山林中鑽了出來,看向麵前這條大江,總算暫時鬆了口氣,過江之後,便是長沙府湘潭縣地界,隻要找到林家故舊就好了。
兩人又往下遊走了四五裡,總算看見一個渡口。
江風襲襲,天上下起了牛毛細雨。
一艘船飄在碼頭前。
船上坐著的那人,戴著鬥笠,身形不高,遠看還以為是個身量沒長成的少年,他手裡提著根青竹魚竿,正在湘江中垂釣。
林震南手裡提劍,大聲道:“船家,我們要過江,你快點撐船,銀子少不了你的!”
那人依舊不作聲,像聾子一般,繼續垂釣。
“你聾了嗎?我們要過江——”
林震南夫婦擔心青城派追來,急忙上前,走到碼頭儘頭,離那艘漁船不過四五步距離時,斥聲戛然而止,眼中露出驚駭之色。
他看見垂釣的中年矮子,鬥笠下竟然也纏著白頭巾。
“林總鏢頭,久違了!”
那人坐在船上,身體不動,轉過頭來,露出半張鷹顧狼視的臉。
林震南顫聲道:“你…你是誰?”
“貧道青城派鬆風觀餘滄海,在此恭候兩位大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