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間!
一道鋒銳劍氣騰飛而出,直去空中,又如若春風,飄渺於雲中,斬去一片片雪花。
眾人神色微變……
看向陳執安腰間的寶劍。
“陳兄弟的劍道天賦實在令人羨慕。”鄭玄澤感慨:“這一把青綠長劍,必然是一柄名劍。”
“換做旁人,先天境界就算有此名劍,恐怕也無法發揮出寶劍之鋒銳。
可這名劍陳兄弟手中,便成了真正的殺伐之兵,令人歎為觀止……這般劍氣,尋常玉闕天關都要望而興歎。”
陳執安臉上多了些自信,點頭說道:“你看,我有如此寶劍,便是出城走一遭也是無妨,幾位不必掛念,等我回來便是。”
鄭玄澤、陸竹君對視一眼,同時搖頭。
陳執安臉上裝出來的自信消失不見,無奈說道:“你們跟我出去,很有可能會死。”
“陳執安,你為救雲將軍,拔出那巒岫長劍時,可曾有萬全的把握?”
陸竹君身軀挺立,比起旁邊的假山還要威武。
他拔出腰間長劍,劍鋒過處,燃起烈火,消融了落下的雪:“我戎馬已久,早已有了死在戰場上的打算。
這一次前來懸天京,能夠結識諸位,已然是大幸。
你我誌趣相投,又讓我心生敬佩,今日為你拔劍,便隻當償還你那些丹藥的情分。”
“幾枚丹藥,可不值得你搏命……”陳執安還想再勸。
一旁的鄭玄澤打斷陳執安哈哈笑道:“我們可不是衝著那幾枚丹藥!也許往後……你會成為真正的將軍。
我們已經算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死了,可不算一件好事。”
“而且…你也不過先天境界,想要殺你的人中,必然也有先天人物,我們……為你分擔一番,應當也足夠了。”
兩人心意已決。
陳執安又望向其餘幾人。
白間沒好氣說道:“莫要看我,秦將軍讓我護持於你,我豈能抗命?”
雲停以及臉戴麵具的鬱離軻根本不去看他。
一旁的江太平有些敬佩的看著陳執安。
能夠令如此之多的年輕天才聚攏一處,為其搏命,這陳執安當真是一位人傑。
他也笑道:“我在你這裡……也拿了許多丹藥……”
“隻是我有自知之明,以我先天一重的修為跟隨諸位前去,隻怕並非是相助於你們,而會成為你們的拖累。
既如此……我便在懸天京中擺上宴席,等候諸位安然歸來。
倘若你們中有人死了,等此事事了,我便告假出城,收斂你們的骨骸……最少也為你們留一處衣冠塚。”
江太平說的頗為坦然。
陳執安朝他點頭,又朝著低頭落淚的沈好好一笑,翻身上馬。
沈好好不敢抬頭,隻是低頭問道:“就不能不出城?”
陳執安笑道:“我倘若不出城,我便不再是今日的陳執安了。
現在不知有多少人都盼著我出城,那我更要出去。
這些人想要殺我,我就給他們一個機會。”
“可若你死了……”沈好好說到這裡,大約又嫌不吉利,連忙擦了擦眼淚,閉口不語。
“死了便死了,天下豈有不死之人?”
陳執安握住韁繩,調轉馬頭,騎馬出院:“今日我負劍出城,求的便是一個向死而活,不僅我要活命,陳家三口都要活命!
若因此而死,我也甘願,隻當是死得其所!”
他臉上展露出清楚的笑容,眼中沒有半分懼怕,就此出城。
“而懸天京中這些想要殺我的人,最好盼著我死在路途中,若是讓我活著回來了……我總會去向他們討債。”
他聲音還留在風雪中。
北寅馬出了院子,馬蹄漸疾,奔行而去。
而他身後,鬱離軻、白間早就隱於虛空之中。
雲停、鄭玄澤、陸竹君同樣騎馬跟隨。
馬蹄聲噠噠,背影都透出幾分義無反顧來。
今日為君死!
明日盼君扶天下之正。
三位昔日的將軍心中,懷著希望,也懷著對陳執安的感激,就此出城。
出城之後。
陳執安掌心中那印記散發出炙熱的氣息,他一路朝著西南而去,走出數十裡之地。
周遭觸目驚動。
陸竹君、鄭玄澤對視一眼,忽然對陳執安笑道:“你看……我早已說過我二人有用武之地!”
二人話語落下,又高高躍然而起,去往林間!
兩匹馬仍然隨著雲停、陳執安一同奔行。
十幾息時間過去。
兩位將軍又從林中躍出,穩穩落在馬上。
隻是他們腰間長劍上,多出了幾分血腥氣。
又去十裡,七枚銀針不知何時染血,山野之間又多出十幾道屍體。
陳執安先天修為,頭顱卻被明碼標價,又被許多世家人物覬覦。
確實引來了許多先天境界的宵小,妄圖從陳執安頭顱上得一場富貴。
白間這等天門修士隱在暗處出手,先天人物自然無法打擾陳執安。
又去三十裡。
陳執安抬頭,卻見遠處一座山上,站著一位女官。
這女官身著宮服,頭戴高冠,氣息平靜。
她緩緩從山上站起身來。
雲停頓時握住腰間的長刀。
陳執安卻輕輕搖頭,望向那女官。
女官探手,扔來一個小盒子。
陳執安神韻流轉,帶起風波,將這盒子收入手中。
那女官已經消失不見。
陳執安看著手中精致的盒子,鼻子裡還嗅到一陣芬芳。
他之前也曾見過這女官,那一次女官送來了山亭玉。
今時今日,又送來這檀木盒子。
不需多想,這必然是玲瓏公主授意。
陳執安打開盒子,其中卻有一枚丹藥。
那丹藥紅豆大小,散發著微弱的光輝。
光輝浮現,便如同天上星辰點點。
陳執安看到這一枚丹藥,立刻便知道這丹藥之珍貴。
他不由深深吸氣……
“這丹藥……隻怕是三品天丹!”
三品天丹何其珍貴?
哪怕是大虞六姓這樣的顯赫世家,三品天丹的數量也極為有限!
能夠服用三品天丹的人物,在那般世家中也應當是舉足輕重的人物,就比如謝家謝無拘。
“三品天丹藥力凶猛,先天修士貿然服下,隻怕會喪命於這恐怖的藥力中。
可這一枚丹藥卻溫和如水。
如此丹藥,藥力還在三品,價值隻怕遠超三品。”
陳執安眼神閃爍,又落在丹藥底下的一張紙條上。
“聞君有難,無力護持,便隻能送來一枚丹藥,危急之時服下此丹,也許能夠救得性命。”
“我已動身,前去求見父皇、求見……安國公,望能相助一二。”
玲瓏公主的字跡依舊清秀,卻帶著幾分淩亂。
想來是倉促之間寫下這個條子。
陳執安收起那條子和丹藥,繼續策馬前行。
心中卻想起昔日與玲瓏公主之間的談話。
玲瓏公主提及她與昭伏皇極少見麵,話裡話外又透著對於“國公兒媳”這一身份的不滿。
她仿佛將公主這一身份視為枷鎖。
可現在,這玲瓏公主,命人送來如此珍貴的丹藥,又親自去求見昭伏皇、安國公……
這讓陳執安歎了一口氣。
“若真能活命,看來往後玲瓏公主想要逃京,我便不得不幫了。”
陳執安搖搖頭,整理腦海中的思緒。
又去二十裡,
大雪依舊。
卻見遠處燕池河邊,已然有人高坐輦上,腰間佩劍,眼中帶著烈烈殺氣,直視陳執安。
此人正是盧海彙。
盧海彙的傷勢已經痊愈,眼中的殺機卻有如這漫天風雪,寒冷無比。
他身後,三位玉闕修士虎視眈眈,又有八位先天各執刀兵,身上真元薄發,烈烈而動。
陳執安策馬而至。
他左右看了看,忽而皺起眉頭:“你盧家便隻有這幾人?”
盧海彙走下玉輦,頭頂厚重的雲霧中,卻隱隱有兩道澎湃的氣息傳來。
“這又是盧家哪兩位人物?”
陳執安坐在北寅馬上,眼中帶著笑意道:“懸天京並非上原盧氏大本營,留在懸天京中的盧家玉闕,往往在懸天京中為官。
不妨報上名來,等我們砍了你二人的頭顱,也算是為民除害了。”
轟隆隆!
一道雷霆炸響,神蘊威壓就此而來,落在陳執安、雲停身上。
陳執安渾不在意,又望向盧海彙。
他指了指天空,道:“你看,這四周虛空中,不知有多少神蘊流轉而來。
他們在遠處看著,想要用你盧海彙,以及用你盧家五位玉闕修士做底,試探一下我陳執安為何膽敢出城。
盧海彙,你太急了。”
盧海彙身後一座天關聳立,那天關以內,一尊模糊不清的神相浮現而來,足有兩丈有餘。
神相周遭凝聚出神通來,雄厚的真元也在那神相之上流淌。
“所謂底蘊二字,便在此處。”
盧海彙揚起頭顱:“身在世家,總能有許多選擇。
若我麵臨災厄,總有許多抉擇,不像你陳執安……明知出城死路一條,卻還要帶著這種人前來送死。”
“我來告訴你,我為何要當先出手……因為我早已說過,你陳執安有朝一日,必然會死在我的劍下。”
盧海彙拔出長劍,真元洶湧,一道四品神通在他長劍上流轉,威能恐怖無比。
而那神相上的威壓也越發猛烈。
天上雲霧中,幾件靈寶不斷震顫,躲在雲中的兩位天門修士氣息也如同山嶽一般直壓下來。
而周遭虛無中。
不知有多少強者的神蘊落在此處。
極高處的雲海裡,傳來鶴唳。
晏鶴眠坐在白鶴之上,低頭俯視。
而遠處一座山上李歸晚、小素女並肩而立,目光穿過重重距離,落在這燕辭河畔。
裴南樞帶著裴淵,裴休專程前來觀戰。
謝北圖眼神中多有幾分惋惜。
就好像惋惜於……陳執安將死,卻未曾成長到能夠與他交手的地步。
陳執安出京,彙聚了不知多少年輕天才,不知多少強者的目光。
這讓盧海彙眼神中的光輝越發盛了。
“殺了你,我上原盧氏的威勢得以再複,而我敗於你手的恥辱,也能了卻。”
他心中這般想著,又輕聲開口:“我承認以前我小覷了你,你陳執安確實是難得的天才,甚至擔得起天驕二字,與我一般。
我盧海彙今日帶領我盧家玉闕來此,五位玉闕再加上我盧家嫡脈同殺於你,你也足以自傲!”
盧海彙身上的真元越發猛烈,將要出手!
那馬上的陳執安聽到這番話卻忽而皺起眉頭,眼中多出些厭惡來。
他傾覆腰間梨花寶劍,終於冷哼一聲:“盧海彙,我本不欲與你多言,隻是你今日的話……實在令人發笑。”
“你算什麼東西?也敢與我相提並論?”
陳執安身上氣息閃動,厚重的真元流轉而出,青帝刀意直升上空,斬碎了諸多威壓。
頭一遭……陳執安眼中充滿了傲氣。
他望著燕辭河畔的盧海彙,眼神中滿是不屑。
“你出身上原盧氏,耗費不知多少修行資糧,又有名師教導,又有不凡傳承。
如此種種,你二十三四歲,才得了一個玉闕修為。
玉闕七重,以你的天賦,哪怕有盧家資糧傾力培育,想要踏足天闕境界,隻怕最低還需二十年!”
陳執安身上的氣息越來越濃厚,越發強橫。
“甚至你在大虞六姓年輕一輩領頭之人中,也不過是墊底之人。
你這樣的人,究竟哪裡來的臉麵,稱自己為一聲天驕?”
他眼神中光輝閃爍,如有神光奔流。
“甚至……你如今這一身玉闕天關修為,也並非因你天賦悟性而來。
盧慈寬天資太過愚鈍,化為妖鬼,吞吃林家關五千百姓,才修出一個玉闕修為。
盧海彙,我來問你……你修行到這玉闕天關,又喝了多少尋常人的血,吃了多少尋常人的肉?”
他聲音如同雷霆,炸響於天地。
周遭觀戰之人中,不知有多少人色變。
天上雲流中,那兩位盧家人物已經凝出神通,隻待盧海彙這一位嫡脈下令。
“住口!”盧海彙眼神中殺機越發洶湧:“以我的天賦,還需要走那等捷徑?陳執安我實在不知你已然將死,為何還如此狂妄?難道隻憑雲停,隻憑那執掌銀針的天門修士?”
“我之所以與你說這許多話,是想要看一看你眼中的懼怕,可你……卻讓我失望了。”
“等我斬斷你的脖頸,再來與你說話!”
他話音剛落。
虛空之間神通忽來!
上原盧氏三位天關,兩位天門強者同時出手,天地威壓重重。
燕辭河中河水倒卷,如同水中蛟龍,撕咬而來!
天上又有燃燒著的火焰迅猛落下,足有數丈大小,想要將陳執安、雲停等人拍成粉碎。
而那幾位先天修士也已經運轉玄功,拔出刀劍,朝此殺來。
盧海彙神蘊流轉,鎖住陳執安。
錚!
天地之間,劍氣忽而縱橫,風雪倒卷而出,兩件靈寶高懸於盧海彙的頭頂,寶氣流轉!
無數人望向陳執安幾人。
陳執安仍然端坐馬上,神色絲毫不變。
而雲停已然拔刀。
一道熾盛的刀光迸發而出,虛空中仿佛奔湧而來數十道大河滔滔,滔滔大河一般的刀氣直指展向天際。
又有七枚銀針亮出光輝,穿過風雪,釘碎幾道神通,飛馳而來!
隱約間,依稀可見有一尊神相指縫之中執掌銀針,直刺而去,刺碎了天上的雲霧。
兩位天門修士的神通,頃刻之間就被白間和雲停攔住。
雲停那如同大河一般的刀意,甚至還攔住另一位盧家天關人物。
而另外兩位天關修士,氣魄越發雄渾,直向陳執安殺來。
陳執安巋然不動。
天地間自有另一道凶狠、狂烈的刀氣,夾雜著難以想象的殺伐氣,橫斬而下。
一位臉戴麵具的人物手持極為不凡的長刀而來,一刀之下,便攔住那兩位天關修士!
鄭玄澤、陸竹君同樣出手。
盧海彙眼中的殺機已經凝成實質,他已然拔劍,劍氣縱橫!
“陳執安,受死!”他神相流轉,真元狂暴到了極致,長劍帶著凜冽的寒光,帶起玄妙的神通,朝陳執安斬來。
陳執安眼中依然傲氣無比,神蘊流轉:“你這樣的廢物,也配向我出劍?”
哧!
九霄神通流轉,劍意雲中君乍然顯現。
那梨花寶劍化作流光,直飛而出。
一道血光綻放,盧海彙神通崩散,人頭落地!
ps:萬字大章,今日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