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聽雷亭被靛青色的霧靄籠罩,仿若一幅淡墨的山水畫。
沈綾夏一襲月白道袍,立在亭中,袖口暗繡的北鬥七星隨著晨風輕輕晃動,與亭角銅鈴的震顫微妙合拍,透著一股出塵的韻味。
她柳眉輕揚,鳳目含威,手中桃木劍輕輕一挑,劍尖便挑起一張由露水凝成的雷符,晶瑩剔透,在微光中閃爍著神秘的光澤。
“掌心雷首重意動。”
她的聲音清脆悅耳,如同山間清泉,在這靜謐的清晨格外清晰。
她手腕輕轉,那露珠雷符便懸在了我的掌心三寸之處。
“你且觀想丹田雷種,引天罡入少陽經。”
我依言閉目凝神,內視之間,卻隻見煞氣漩渦中紫金雷光如困獸般掙紮。
剛一催動心法,亭外石案上的驚鴻劍突然嗡鳴起來,劍鞘上的嘲風獸雙目射出金光,仿佛被喚醒的猛獸。
沈綾夏見狀,重瞳驟縮,急切地喊道:“停!你引的是煞氣!”
然而,一切都遲了。
掌心雷符轟然炸開,黑紫電光肆虐,瞬間將石凳劈成了齏粉。
陳薇手腕上的銀鐲應激而鳴,發出陣陣清響,鐲上的二十八宿青光如水波般蕩漾開來,試圖鎖住那四溢的煞雷。
與此同時,張天師的傳音仿若洪鐘,自雲海深處悠悠傳來:“晨修改至洗劍池。”
洗劍池的雷漿泛著詭異的青紫色,好似一潭神秘的幽淵。
我赤足踏入池中,水麵上竟緩緩浮出鎖龍窟的幻影,陰森而神秘。
沈綾夏神色凝重,她並指如劍,在我的脊背之上畫符,朱砂與龍虎山晨露混合,絲絲沁入我的經脈,帶著一股微涼的觸感。
“今日不練掌心雷,先學‘雷池觀想’。”
她輕聲說道,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池底忽然浮現出北鬥陣圖,星光閃爍,如夢如幻。
驚鴻劍懸於陣眼之處,吞吐著雷光,劍身顫動,仿佛在訴說著古老的秘密。
我依訣盤坐,神識剛一觸及劍身,便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拽入了血色幻境之中。
在幻境裡,我看到嘉靖年間的龍虎山弟子在鎖龍窟前結陣,雷光與煞氣相撞,迸發出漫天血霧,場景慘烈而震撼。
而驚鴻劍,正貫穿羅氏先祖的胸膛,鮮血順著劍身緩緩流下,觸目驚心。
“那是第三代天師斬煞的場景。”
沈綾夏的聲音仿若驚雷,在我的腦海中炸響,“靜心觀其雷紋走勢!”
就在這時,幻境中的驚鴻劍突然調轉劍尖,三百道雷符自劍身剝離,如雪花般紛飛。
我強忍神識被灼燒的劇痛,努力摹刻著雷符的軌跡。
現實中的洗劍池突然沸騰起來,雷漿翻湧,竟凝成劍形刺向天際。
刹那間,驚起滿山鶴唳,那尖銳的叫聲劃破長空,令人心悸。
“夠了!”
沈綾夏焦急地呼喊著,她揮動桃木劍,劈開雷幕,一把將我拽出水麵。
此刻的她,道袍已然焦黑一片,重瞳之中金紫二氣紊亂,顯然是受到了不小的衝擊。
“不要命了?尋常弟子觀想半炷香便是極限。”
她喘著粗氣,眼中滿是擔憂與責備。
陳薇早已捧著藥盅候在亭中,她神色關切,銀鐲上的奎宿紋路已轉為暗紅,透著一絲不祥。
“你入定了三個時辰。”
她輕聲說道,聲音溫柔似水。她舀起一勺泛著雷光的藥湯,遞到我麵前。
“張天師說這是用驚鴻劍淬煉過的雷紋草。”
藥湯入喉的刹那,我仿佛吞下了萬根銀針,喉嚨和腸胃一陣劇痛。
沈綾夏見狀,突然按住我後頸要穴,龍虎山的靈氣順著督脈直下丹田,溫潤而醇厚,緩解了不少痛苦。
“你當雷紋草是凡物?這可是在劍塚長了八十年的靈藥。”
她瞪了我一眼,語氣中帶著些許嗔怪。
暮色籠罩下的龍虎山,泛起層層雷雲,仿若一幅壯麗的畫卷。
我躺在聽濤軒的竹榻上,每一根骨頭都殘留著電擊後的酥麻感,仿佛被重錘反複敲打。
陳薇的銀鐲懸在梁間,二十八宿青光交織,織成一座安神陣,柔和的光芒灑下,讓人心神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