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下拖著仿若灌了鉛般沉重的雙腿,一步一步,緩緩踏入家門。進宮麵聖的那段經曆,宛如一塊沉甸甸的巨石,狠狠壓在他的心間。那莊嚴肅穆卻又充斥著壓抑感的氛圍,如同鬼魅一般,如影隨形,久久難以消散。這本應是溫馨寧靜的港灣,此刻卻被一紙陸軍部的調令,瞬間打破了原有的平靜。他的動作遲緩而沉重,緩緩展開調令,隻見上麵以徐州會戰立功為借口,安排他進入日本陸軍大學深造。竹下的目光牢牢鎖住那紙調令,眉頭緊緊擰成了一個深深的“川”字。他心裡跟明鏡似的,這所謂的“深造”,不過是陸軍部監視他的一個幌子罷了。畢竟,他與惠子那特殊的關係,以及惠子那些背離傳統、異於常人的理念,早就像暗箭一般,悄然引得某些勢力在暗中警惕,如今這調令,便是他們使出的第一步棋。
惠子懷抱絲語,安靜地坐在和室的榻榻米上,雙眼凝視著窗外日式庭院中被微風輕輕拂動的菖蒲花,心中已然暗自拿定了主意。待竹下踏入和室,她深吸一口氣,平穩了一下情緒,緩緩開口:“竹下君,我絕不能讓絲語入竹下家的族譜。”竹下聞言,微微一怔,目光緩緩落在惠子懷中熟睡的絲語身上。短暫的沉默後,他輕聲說道:“我明白你一直有此想法,可這背後的壓力,我們都再清楚不過了。”惠子抬起頭,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我必須說出來,絲語是我與中國丈夫的孩子,他是新四軍遺孤。”
竹下聽聞,麵色依舊沉穩,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在過往相處的漫長歲月裡,孩子那與他毫無相似之處的眉眼輪廓,早已在他心底悄然埋下了懷疑的種子。隻是這深宅大院,重重帷幕之後不知藏著多少秘密,他雖心有疑惑,卻始終未能揭開那層神秘麵紗,探得孩子親生父親的真實身份。他輕輕歎了口氣,那聲音裡滿是無奈與疲憊,恰似暮秋時節飄零的落葉,帶著絲絲蕭瑟:“惠子,我懂你的執著,這或許是你心底多年的執念。可你想過沒有,此事一旦公之於眾,就如同在平靜的湖麵投下一顆巨石,必將掀起驚濤駭浪。對我們而言,家族的顏麵、眾人的流言蜚語,都將如千鈞重擔,壓得人喘不過氣;對孩子而言,他未來的人生之路,也將布滿荊棘,被這身世的陰霾長久籠罩,徒增無儘煩擾。”
恰在此時,靜子公主與竹下的父親踏入和室。二人皆身著傳統和服,身姿挺拔,神色間透著與生俱來的威嚴。靜子公主聽聞惠子所言,臉色瞬間陰沉如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惠子,休得胡言亂語!這孩子怎會不是竹下的。竹下家世代為帝國效命,豈容你這般肆意妄言。”竹下的父親亦重重地冷哼一聲,語氣堅定如鐵:“這孩子必須入籍竹下家,此乃維護家族榮譽的頭等大事。”
惠子抱緊絲語,情緒有些激動:“父親、母親,我沒有說謊。絲語的父親是一位英勇的戰士,他為了中國的和平而戰,我不能讓絲語背負不屬於她的身世。”靜子公主氣得渾身微微顫抖,她伸出手指,指著惠子說道:“你這是要毀了竹下家啊!你一個海軍將軍的女兒,竟做出如此有辱門風之事。”
竹下站在一旁,看著雙方僵持不下,心中猶如刀絞。他既理解惠子對真相的堅守,又無法漠視家族施加的巨大壓力。他試圖緩和這劍拔弩張的氣氛:“父親、母親,惠子並非有意如此,此事還需從長計議。”竹下的父親卻不為所動,斬釘截鐵地說道:“沒什麼可商議的,這孩子必須入籍,這是家族的決定。”
和室裡的氣氛緊張到了極點,仿佛空氣都被點燃了。牆上掛著的日式字畫,在這壓抑的氛圍中,也顯得黯淡無光,失去了往日的韻味。榻榻米上的矮幾,原本擺放著精致的茶具,此刻卻無人有心思去觸碰,仿佛它們也感受到了這劍拔弩張的氣息。庭院裡的石燈籠,在暮色中散發著微弱的光,那昏黃的光暈輕輕搖曳,似乎也在為這一家人的紛爭而無聲歎息。
惠子心裡明白,這場關乎絲語身世的戰爭,才剛剛拉開帷幕。她不僅要直麵家族施加的強大壓力,還要為絲語的未來探尋一條出路。而竹下,夾在家族與惠子之間,也陷入了兩難的絕境。他望著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心中默默祈禱,期望能找到一個妥善的解決辦法,既能守護惠子和絲語,又能維護家族的尊嚴。然而,在這個動蕩不安的時代,在日本皇室與家族觀念的重重束縛下,這樣的希望,就像夜空中閃爍的微弱星光,看似近在咫尺,實則遙不可及。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家族的壓力如洶湧的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向惠子襲來。靜子公主每日都會在和室中與惠子促膝長談,言辭間滿是對家族榮譽的維護,以及對惠子苦口婆心的勸導,甚至帶著幾分哀求的意味。竹下的父親雖不常開口,但他每次出現,那威嚴的眼神便如同一把鋒利的刀刃,直直地刺向惠子的內心,讓她倍感壓力。竹下在這段時間裡,也常常陷入長久的沉默,他試圖在家族與惠子之間找到一個完美的平衡點,卻始終如同在迷霧中摸索,難以尋得那個理想的支點。
惠子每日看著繈褓中的絲語,心中滿是糾結與痛苦。她深深明白,在這個傳統觀念根深蒂固的家族裡,自己的力量渺小得如同滄海一粟。為了絲語能有一個相對安穩的成長環境,避免因身世問題遭受無儘的歧視和磨難,她的內心開始悄然動搖。
終於,在一個細雨如絲的午後,庭院裡的菖蒲花被雨水打得低垂著頭,仿佛也在為這世間的無奈而哀傷。惠子獨自坐在榻榻米上,雙眼望著窗外那如煙如霧的雨幕,思緒如麻。竹下輕輕走進來,在她身旁緩緩坐下,伸出手,溫柔地握住她的手,輕聲說道:“惠子,或許我們可以試著妥協,至少在表麵上讓絲語入籍,這樣能給她一個暫時的庇護。”惠子轉過頭,看著竹下,眼中滿是淚水,聲音帶著一絲顫抖:“竹下君,你真的覺得這是最好的辦法嗎?我不想讓絲語失去她真正的身份。”竹下長歎一聲,聲音裡透著無儘的無奈:“我也不想,但目前看來,這或許是我們能保護她的唯一方式了。”
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惠子最終還是選擇了妥協。當家族的長老們再次齊聚在和室,商討絲語入籍之事時,惠子沉默著緩緩點了點頭。那一刻,她感覺自己仿佛失去了一部分靈魂,內心空蕩蕩的,好似被挖去了一塊。
絲語入籍的儀式在家族的神社中舉行。神社內,古老的鬆柏環繞四周,石鳥居靜靜矗立,仿佛在訴說著歲月的滄桑。身著傳統服飾的家族成員們麵容凝重,神色肅穆。惠子懷抱絲語,在眾人的注視下,一步一步,緩緩走向神壇。她的腳步沉重而緩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尖上,疼得她幾乎窒息。竹下緊緊跟隨在她身後,眼神中既有對家族的無奈與順從,也有對惠子深深的愧疚與歉意。
在神官的主持下,絲語正式被寫入竹下家的族譜。當神官念出“竹下絲語”的名字時,惠子的淚水再也抑製不住,奪眶而出。她抱緊絲語,心中默默發誓:“孩子,媽媽對不起你,但媽媽會用餘生守護你,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你忘記自己真正的父親,不會讓你忘記你身上流淌著的正義與勇敢的血液。”
儀式結束後,天空中的雨漸漸停歇,一道微弱的陽光艱難地透過雲層,灑在神社的屋頂上。惠子望著那縷陽光,心中卻沒有絲毫的喜悅。她知道,從這一刻起,自己將背負著更多的秘密和痛苦,而絲語的未來,依舊被濃重的迷霧所籠罩,充滿了未知和挑戰。但她也暗暗下定決心,無論前方的道路多麼崎嶇坎坷,她都要為絲語撐起一片屬於她的天空,讓她在這個複雜多變的世界裡,能夠感受到愛與溫暖,茁壯成長。
京都的梅雨時節,總是這般纏綿悱惻。竹下家宅邸的簷角,水滴如斷了線的珠子,接連不斷地落下,敲打著下方的青石板。石板上的苔蘚,在這潮濕的滋養下,愈發顯得鮮亮,仿佛在靜靜訴說著歲月的秘密。惠子跪坐在茶室之中,目光柔和地凝視著繈褓裡熟睡的絲語。她的手指,不自覺地輕輕摩挲著藏在襦袢內側的香囊,那是她真正的丈夫留給她的遺物。指尖觸碰到香囊的瞬間,她仿若又感受到了丈夫殘留的體溫,那絲絲暖意,順著指尖,悄然蔓延至心間。
障子門外,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緊接著,侍女恭敬地輕叩門框,輕聲稟報道:“少夫人,活男少爺的母親來訪。”惠子聽聞,脊背瞬間繃得筆直,像是被一根無形的線猛地拉起。她小心翼翼地將絲語交給一旁候著的乳母,而後抬手整了整身上繡著紫藤花紋的訪問著,動作間,指尖不經意觸碰到藏在腰帶裡的硬物,那是用油紙包著的軍銜章,上麵沾染著永遠洗不淨的血漬,每一次觸碰,都似在提醒她那段慘痛的過往。
“惠子啊。”惠子的嬸嬸,身著吳服,下擺輕輕掃過榻榻米,帶著雨水浸泡過的沉檀香,緩緩走進茶室。她的聲音略帶哽咽,“明日要給小活建衣冠塚,小活生前,可是最喜歡你這個妹妹了。”說到此處,她的聲音猛地哽住,手中那描著金邊的檜扇,也隨之微微顫抖起來,“總該有些遺物......”
刹那間,雨聲陡然變得震耳欲聾,似要將整個世界淹沒。惠子抬眼,看向嬸嬸雙手捧著的棗木匣,匣中,整齊疊放著嶄新的陸軍軍裝,金線繡就的櫻花肩章,在這昏暗的茶室中,閃爍著詭異的光。一時間,記憶如洶湧潮水,瞬間將她吞沒:當初在戰場上,她緊緊握住活男的軍刀,聲淚俱下地苦苦哀求,企圖阻止他自殺;那一聲突如其來的槍響,仿若一道驚雷,震碎了她的世界;還有絲語生父,自己深愛的丈夫,就此犧牲在那片戰火紛飛的土地上。
“其實我......”惠子的手,緩緩伸向衣襟,摸到那個貼身收藏的布袋。布袋裡,裝著她當初和犧牲的戰友,親自火化活男後留下的骨灰,其中還混著泥土與彈片的殘渣。
嬸嬸手中的檜扇,“啪”的一聲,重重掉落在茶托上。她的目光,死死盯著突然出現在矮幾上的布袋,布袋上那抹褐紅色,此刻顯得格外刺眼。“這是......”
“對不起,嬸嬸,大哥死的時候,我也在。”惠子深吸一口氣,緩緩解開油紙包,那沾滿血漬的佐官肩章滾落而出,在榻榻米上拖出一道暗褐色的痕跡。“那些人懷疑他......故意在戰場上射殺了他。”恰在此時,窗外的石燈籠,突然爆出燈花,那光亮,將特高課密文上“思想不純”的朱紅批注,照得格外刺目。
“這是...活男的...”嬸嬸顫抖著手,接過布袋,手指輕輕顫抖著,緩緩拂過布袋的表麵,指甲縫裡,似有殷紅的血絲滲出。她猛地抓起那件嶄新的軍裝,金線繡成的櫻花,在閃電的映照下,泛著冰冷的光:“你騙人!活男是獲得金鵄勳章的英雄!陸軍省上周還送來褒獎狀!”
惠子舉起那血跡斑斑的佐官肩章,暗紅的鏽跡,在雷光的閃爍下,散發著詭異的光澤,“這是我當初在戰場上火化他遺體時,親手取下的。”說罷,惠子從袖口拿出一張紙,目光掃過上麵的內容,而後緩緩開口,一字一頓地說道:“他們懷疑大哥是赤色分子,瞞著中村師團長和瀨戶參謀長,私下找到大哥的同僚,在戰場上伺機而動,除掉大哥,進而接收他的部隊。”
惠子的嬸嬸,聽聞此言,突然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她仿若瘋了一般,瘋狂地撕扯著手中嶄新的軍裝,金線繡成的櫻花,在狂風的肆虐下,紛紛四散紛飛。一片花瓣,悠悠地飄進屋內。正在哀嚎痛哭的嬸嬸,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竟猛地止住了哭聲。她的腦海中,瞬間浮現出那些供奉在神龕的活男“遺物”,此刻回想起來,竟全是未曾沾染戰火的嶄新物件。就在這時,暴雨如注,傾盆而下,茶室的障子門,被狂風“砰”地一下吹開。惠子望向在風雨中飄搖的家紋旗,懷中的絲語,突然啼哭起來,小手奮力撕扯著脖子上戴著的那枚潔白無瑕的玉佩——那是絲語的生父,當年在新婚之夜留給她的珍貴信物。
惠子嬸嬸的眼神瞬間空洞,她呆坐在原地,望著散落一地的軍裝碎片和那枚帶血的肩章,淚水不受控製地奔湧而出。“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她喃喃自語,聲音裡滿是絕望與痛苦。惠子心中一陣絞痛,她緩緩靠近嬸嬸,想要安慰,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此時,茶室的障子門被再次叩響,管家的聲音傳來:“夫人,竹下少爺回來了。”惠子深吸一口氣,穩定了一下情緒,說道:“請他進來吧。”竹下走進茶室,看到屋內一片狼藉,以及惠子和嬸嬸的模樣,心中已然猜到幾分。他走到惠子身邊,輕輕握住她的手,給她傳遞著力量。
“嬸嬸,小林君的事情我已聽聞,還請節哀。”竹下輕聲說道,聲音裡滿是沉痛與關切。嬸嬸緩緩抬起頭,眼神中既有悲慟又帶著一絲迷茫,仿佛在這一瞬間失去了方向。“竹下,你說這怎麼可能呢?活男他一直為帝國效力,怎麼會落得這樣的下場……”她的聲音顫抖著,話語裡滿是對命運不公的質問。
竹下微微皺眉,眼中閃過一絲疑惑,語氣中帶著一絲不確定地問道:“您說什麼?小林君是為陛下戰死,理應是光榮的呀。”
嬸嬸聽聞竹下之言,淚水瞬間奪眶而出,情緒愈發激昂,聲音顫抖著嘶吼道:“光榮?他若真是光榮戰死,惠子又何必拿出這些物件?為何神龕中的遺物皆如新製!”她顫抖的手指向地上那沾染血跡的肩章與散落的軍裝殘片,仿佛這些便是戳破“光榮戰死”謊言最有力的鐵證。竹下轉頭看向惠子,眼中滿是震驚與疑惑,嘴唇微微顫抖,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又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堵住了喉嚨。惠子迎著竹下的目光,眼眶泛紅,聲音帶著哭腔,緩緩說道:“竹下君,大哥他......他不是我們以為的那樣。他被懷疑是赤色分子,那些人......為了私利,設計陷害他。而且......”惠子頓了頓,深吸一口氣,像是用儘全身力氣,“大哥,他是害死我丈夫,絲語親生父親的凶手。”
竹下聽聞此言,恰似五雷轟頂,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晃了晃,仿佛被一記無形且磅礴的巨力當胸擊中。他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眼,眼球好似要奪眶而出,先是急切地看向惠子,那目光中滿是驚惶失措與深深疑惑,仿佛試圖從她如幽潭般的眼眸中,探尋出哪怕一絲一毫虛假的蛛絲馬跡。旋即,他又迅速將視線投向神情悲戚、仿若霜打的嬸嬸,眼神裡帶著一絲近乎絕望的祈求,妄圖從嬸嬸那飽經滄桑的麵容上,覓得一丁點兒玩笑的痕跡。然而,映入他眼簾的,唯有嬸嬸那如冬日寒霜般的白發,在昏黃燈光下愈發顯得刺眼,以及滿臉縱橫交錯、肆意流淌的淚痕,還有惠子那悲痛欲絕、仿若被抽去靈魂的神色。殘酷的現實,恰似冰冷刺骨、洶湧澎湃的潮水,不由分說地將他徹底淹沒,令他窒息。他的雙腿像是瞬間被抽去了所有力氣,膝蓋一軟,如同斷了線的木偶,緩緩地坐在了榻榻米上,雙手無力地抱住頭,十指近乎瘋狂地深深嵌入發絲之間,仿佛要將自己的腦袋生生揉碎。此時,他的腦海中一片混亂,無數的念頭如同脫韁的野馬,在那狹小的思維空間裡橫衝直撞,攪得他頭疼欲裂。那個曾與自己在銀白月色下把酒言歡,兩人推杯換盞間,一同激情澎湃地暢談理想,細致入微地描繪未來宏偉藍圖的小林活男,怎麼也無法與如今知曉的這殘酷真相重合。他竟然深陷那充滿陰謀與算計、黑暗得不見天日的漩渦之中,還是愛人前夫的奪命之人,這一切,都讓竹下感到無比的迷茫與痛苦,好似孤身一人置身於無儘的迷霧之中,周遭皆是混沌,找不到一絲一毫的出路。惠子看著竹下痛苦不堪的模樣,心中好似打翻了五味瓶,各種滋味一齊湧上心頭。她眼眶泛紅,輕輕蹲下身子,動作輕柔地握住竹下那雙因痛苦而微微顫抖的手,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源源不斷地順著臉頰滑落:“竹下君,我一直不知該如何開口告訴你。大哥當初被那些居心叵測的勢力蠱惑,深信我丈夫他們是阻礙帝國大業的敵人,這才鬼迷心竅下了殺手。可後來,他親身奔赴戰場,在那血肉橫飛、殘酷至極的戰場上,看到了太多觸目驚心的真相,內心開始深深反思,滿心想著要彌補曾經犯下的過錯,也正因此,他被那些人視為眼中釘、肉中刺,處心積慮設計將他除掉。”嬸嬸聽著惠子的話,哭聲漸漸變成了低低的抽泣,她的眼神中滿是痛苦與悔恨。“我一直以為他是為國捐軀,是家族的驕傲,沒想到......”她哽咽著,說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