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判官是個商人。
他卻總是穿著一襲黑色的武士戎服。
他曾在天平節度使麾下做過判官,後來因犯了錯被解職,卻始終以判官自稱。
朱溫從懷裡摸出一封密信,遞過去,低聲道:“鹽帥的密令。”
“明白,明白!”武判官點頭哈腰,進內屋去,不多時拿了個招文袋出來:“在下今年收集的情報,都在裡邊了。郎君瞧了,心中自有主張。”
朱溫露出滿意神色,又與武判官寒暄了幾句,便拱手告辭。
蘭素亭隻是靜靜在一邊看著,待朱溫和她一同出門,方問道:“咱們接下來去哪?”
“咱們剛從武判官的當鋪出來,下麵自然要去賭場。”
“賭場?”蘭素亭有些犯迷糊。
她知道朱溫有時和二哥朱存一起玩骰子,卻沒有真賭錢。
朱溫也向來不讚同營中的士兵們賭錢。
但既然是朱溫的決定,自然有其道理,她也不會多問。
於是兩人就走進了一座如祠堂一般的建築當中。
建築的窗子都是用黑紙封起來的,完全不透光,因此裡邊即使白晝也是燈火輝煌。
裡邊聚著一叢叢的人,一個個眼睛死死瞅著賭桌,如金魚般要凸出來。骰子擲下,有人歡喜高呼,有人跌足長歎。
朱溫摸了摸身上的金錁子,歎了口氣道:“實在已經不多了。”
這句話馬上就跟鮮血吸引螞蟥一般引來了幾個賭徒。
他們眼裡透著狼一般的綠光,其中一個刀疤臉死死盯著蘭素亭,而後道:“你若錢不夠,可以拿這個女孩子下注。”
“好。”朱溫應道。
蘭素亭神色有一絲驚惶,但隨即恢複了平靜。
刀疤臉賭徒相當得意,他瞧向麵前纖弱少女的目光,已將少女視作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他曾靠賭博贏到過不少人的妻子和女兒,絕大部分被他玩膩了之後轉手賣掉。
卻聽朱溫又道:“但錢再少也是錢,你讓秦某人拿自己的妹子下注,先得把我身上錢贏光才行。”
“那麼,賭什麼?樗蒲、雙陸,還是直接在瓷碗裡丟骰子比大小?”
“比大小,這樣快。”朱溫說得相當堅決。
他把手上的金錁子全部換成了籌碼。
然後先是刀疤臉,然後是他幾個黨徒,很快就輸光了自己的全部籌碼。
他們發現對麵這位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少年,總能不多不少地扔得比他們多一點兒。
譬如刀疤臉扔下三個五的豹子,朱溫就能扔下三個六的豹子。
刀疤臉臉色徹底變黑了。
他的眼睛死死盯著麵前的少年人,卻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異常來。
少年人的一雙手,修長,白皙,漂亮,指甲剪得齊齊整整。
但他也隻能看出這麼多。
刀疤臉霍然起身,眼中陡然迸發出一股濃烈的殺氣。
蘭素亭不由瞳孔微微放大。
但刀疤臉並沒有動手,而是衝出門去,不多時拉了個瑟瑟發抖的女人進來:“我用她和你賭!”
朱溫客客氣氣地道:“抱歉,在下不收活人做賭注,變現麻煩。你可以先把她拿去換成現錢,再來和我賭。”
幾個賭徒惡狠狠盯著朱溫。
但他們發現朱溫左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刀上。
於是他們顯得有眼力見地退走了。
“怎麼辦到的?”蘭素亭湊到朱溫耳邊,小聲問道,帶著清香的口息微微吹進男兒耳孔裡頭。
“我說我完全沒出千,你信嗎?”朱溫轉頭道。
蘭素亭露出訝然之色。
“我很小的時候,為了能從孩子們手裡贏到幾塊糖,就晚上躲在被子裡苦練骰子。”
“骰子幾個麵的重量不一樣,投下去感覺也不一樣,如果一個人能把這種感覺摸得清清楚楚,想投出幾點,就是幾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