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寒踏入楊氏藥鋪後院時,天色已近黃昏。
院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藥香,混雜著泥土的氣息,顯得格外寧靜。
楊老頭正坐在一張竹椅上,手裡握著一杆煙槍,半眯著眼睛,似乎在打盹。
然而,當方知寒的腳步聲響起時,楊老頭那雙渾濁的眼睛驟然睜開,目光如電,直直射向方知寒。
“原來是你替齊靜春承擔了一半的天道反撲?!”
煙杆重重敲在竹椅扶手上,發出“啪”的一聲響!
“你小子是不是吃飽了撐的!”
“識了幾個字,真把自己當大聖人了?天道反撲是你能隨便扛的嗎?”
“半個十四境的齊靜春自己都扛不住,你倒好,二話不說就往上衝!”
方知寒撓了撓頭,“師傅,您看我這不還好好的嘛。”
楊老頭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方知寒一番。
見他魂魄齊全,身子骨也沒什麼大礙,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但他依舊板著臉,語氣嚴厲:“好好的?哼,你以為天道反撲是鬨著玩的?三千年的大劫,就算隻扛了一半,也夠你受的!”
“你現在無法練氣,如同明珠蒙塵,修行之路算是斷了半截。”
方知寒笑了笑,語氣輕鬆:“師傅,您不是說過,練氣不如練拳嘛,既然練不了氣,那我就專心練武好了。”
楊老頭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怨不怨我?”
方知寒一愣,隨即用力搖頭。
“師傅不讓我殺了馬苦玄,定有師傅的道理,我怎麼會怨?”
楊老頭歎了口氣,“你如今已經得罪了雲霞山、正陽山、老龍城,再加上一個真武山,我怕你這輩子都走不出小鎮。”
“我不讓你殺馬苦玄,也是為你好。”
方知寒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實不相瞞,原本我是打算收馬苦玄為弟子,而不是你的。”楊老頭忽然說道。
“雖然他的天賦不如你,遠遠不如,這並不意味我就不看好馬苦玄。”
方知寒當然知道,自己這位師傅,在驪珠洞天所有的孩子身上,都下了注。
賭誰會是最後的那個‘一’
很顯然,無論是外界,亦或是小鎮內,大多數人都看好馬苦玄。
僅有文聖一脈的齊靜春,覺得陳平安會比馬苦玄走得更遠。
想到這裡,方知寒忽然笑了。
他不覺得,自己會輸給一個杏花巷的小糖人。
一旁的楊老頭瞥了一眼,便看穿了方知寒的心境。
自己這弟子,無論是資質根骨,亦或是悟性心性,都確實不賴......
如此想著,楊老頭懷中取出一部古樸的卷軸,遞給方知寒。
“那三十六路走水樁功隻是基礎,等你熟練了,就可以開始練這部《玄罡法》。”
“既然你現在無法練氣,那就踏踏實實地練拳。”
“記住,練拳如修心,心若不穩,拳便不成。”
方知寒點頭稱是。
“師傅放心,我一定好好練。”
楊老頭“嗯”了一聲,又道:
“把齊靜春一步步逼到必死境地的是誰,我也不是很清楚。”
“你現在也不用多想,到了你該知道的時候,你自然就會知道了。”
...
正走著,他忽然發現不遠處有人朝這邊走來。那是一位袖子寬大的年輕男人,身穿一襲素色長袍,步履從容,氣質儒雅。
他比讀書人陳鬆風更像讀書人,眉目間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韻味,仿佛是從古畫中走出來的文人墨客。
方知寒停下腳步,目光與那年輕男人對視。對方似乎也注意到了他,微微一愣,隨即露出溫醇的笑容,朝他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