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初聽到宋氏因一隻荷包鬨成這樣,想要發脾氣的,可偏生宋錦娘將好聽的難聽的都說了一遍,倒讓她無話可講了。
柳氏則多看了宋錦娘幾眼。
都說宋家這個姨奶奶和離之後幫著家中打理生意,走南闖北很有幾分尋常女子難以企及的膽魄和見識,如今見這談吐,果真透著幾分不同——聽似在道宋氏的不對,卻暗藏著強硬與底氣。
不曾料到宋錦娘和宋聚也會在此的柳氏此時心下有幾分惴惴。
宋錦娘接著對張老太太說道:“今日咱們不妨就評個對錯出來。若此事證實了是舍妹多疑,我們必不能輕饒了她,先要罰她向您認錯兒,您要打要罵我們宋家絕無二話。其次,還要她好生自省一番,保證日後絕不會再這般任性胡鬨。”
這話說得倒是體麵中聽,且誠意十足。
張老太太繼續往下聽。
“而若果真是姑爺暗地裡有了其它心思——”宋錦娘說到這兒,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倒也沒什麼,世間男兒多風流,這本無可厚非,了不得隻是一個背信罷了。我宋家也絕不會以此為由來糾纏為難,隻將這不懂事的舍妹帶回家中,好生教養便罷,隻求彆再給貴府添麻煩就是了。”
這話說得就更好聽了。
可張老太太卻登時變了臉色……這分明是要和離的意思啊!
柳氏眼底也滿是驚訝。
本以為強勢的宋家人在場也隻是鬨得更大些,卻不曾想他們上來就將和離的話擺在這兒了!
但,宋氏肯和離嗎?
真舍得和離,這些年又何必一鬨再鬨?
柳氏下意識地看過去,卻意外地看到了一張透著決然的臉龐——宋氏坐在那兒,美目仍通紅,卻再沒有一滴淚水流出來,她抓著一旁女兒的手,無聲默認著宋錦娘的話。
今日真是緣儘於此,她也要保留尊嚴。長姐擋在她前麵,那得體又強硬的姿態,給了她許多鼓勵。
相比之下,她懺愧極了。
對,她是愛極了張巒,曾與父兄說若沒了他不可能活得下去,可她如今當真是過夠了那如處泥潭的日子!
她知道長姐是在借此逼她一把,她也是一樣地在逼自己。
刺長得久了,要徹底拔乾淨,必然是要疼到骨子裡的,可疼過之後就好了。
察覺到母親的決心,張眉壽握緊了那隻微微顫抖著的素手。
柳氏卻不敢去看女兒。
她無比自苦卻又無比愧疚,她此生最後悔的事情並非堅持嫁給張巒,而是在嫁給張巒之後明知自己心結未解,仍稀裡糊塗地生下了三個孩子——生下之後,卻又不能給他們完全的疼愛與陪伴。
她不配為人母!
以前犯下的錯,她願自吞苦果,沒有怨言,唯一所想便是今日若就此和離,她定要竭儘所能地去彌補孩子們。
待孩子們各自成家,她便青燈古佛,為孩子們積德祈福,也為自己洗脫些許業障。
“要麼摒棄心結,要麼和離?姨奶奶是這個意思?”柳氏替張老太太問道。
宋錦娘麵無他色地點頭。
此時,堂外卻忽然傳來了一道極響亮極焦急的聲音。
“誰說要和離!簡直荒唐!我絕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