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成全了母親的難處,可他也有失望的權力。
張老太太最後看了他一眼,壓下心底的無可奈何,語氣還算溫和地向宋聚和宋錦娘說道:“今日之事,讓二位見笑了。招待不周之處,還望體諒——二位先在此稍坐坐,待老身命人吩咐了廚房準備午膳,咱們再移步飯廳敘話。”
宋聚依舊沒什麼表情,語氣卻含著一絲不滿:“不必麻煩了,怎好耽誤貴府理事。”
宋錦娘則笑笑說道:“多謝張太宜人留飯,然還有要事在身,今日就不便叨擾了。”
張老太太自然知道他們心中的不悅。
妹妹在婆家被算計了,婆婆還回護著背後真正的黑手,這般收場,換誰隻怕誰都不會太滿意。
但大家都是知曉輕重的識趣之人,深知家門榮辱的道理,且柳氏一事並無證據,真的鬨大傳出去對今後仍要在張家生活的宋氏也無半分好處。故而隻要麵子上尚且過得去,宋家人明麵上也都不好再多說什麼了。
可宋聚還是略顯強硬的添了一句:“還望張太宜人妥善處置今日之事。”
他知道俗話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他本不該插手彆人的家事,但他不說點什麼,實在憋得難受。
父親說過,他宋家的姑娘嫁的再遠,也不是潑出去的水,而是時刻掛在心裡的牽掛、亦是暫時交給彆人保管的珠寶。
宋錦娘暗暗扯了扯他的衣袖。
宋聚假裝沒察覺到,卻也未再多說其它。
張老太太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便看向了一側的大兒媳。
“柳氏,你隨我一同回鬆鶴堂。”
柳氏略低下頭,應了句“是”。
張眉嫻跟在張老太太身後,經過張眉壽身旁之時,下意識地頓下了腳步。
她仰頭看著被張巒抱在懷中、神情一絲不苟,菱唇微微抿起的女孩子。
“三妹……”張眉嫻喚了她一句,卻不知接下來該說什麼。
方才她將張眉壽心急想要證明柳氏就是背後主使者的模樣看在眼裡——張眉壽站出來說偷聽到了柳氏和苗姨娘密談,沒有太多說服力。可若站出來的人是她、同為大房的她,那結果可能便不一樣了。
可她沒有站出來,張眉壽也不曾讓她站出來。
她有些無法言說的愧疚和自慚。
三妹方才那不懂事又頑固,不懼與祖母對抗的樣子,在她眼中卻像是會發光一般……她也想那般勇敢,正麵迎敵所有的不公,哪怕結果不會儘如人意。
可她始終隻敢做一半,遇上難事,至多是哭著鬨著大聲說上幾句而已。
就像她剛剛根本不敢站出來一樣。
張眉嫻微翹的嘴角幾不可察地閃過一絲自嘲和寞落。
張眉壽看了她一眼,麵無表情地說道:“此事與大姐無關,我們都分得清。”張眉嫻當初提醒她是出自好意,她怎能倒過來拿彆人的好意去要挾對方做一些對自身有害之事?
她這話落在旁人耳中自然以為她指得是不會因柳氏之事而致使姐妹間生疏。
張眉嫻聽得卻是另一重意思。
她內心稍稍鬆了一口氣,依次跟張巒夫妻和張眉壽道了彆,才轉身去跟上了張老太太一行人的腳步。
然而她隻是剛走下石階,就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麵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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