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健來至外堂時,張巒在仆人的指引下,剛帶著祝又樘走進來。
他邊走邊向祝又樘小聲交待道:“精神頭兒要足,不可左顧右看,口齒也伶俐些……”
來時,他已耳提命麵了一路。
祝又樘雖心情複雜,卻也唯有點頭。
他原本當真不願來,可張伯父叨咕了他一整日,一腔盛情實在難卻——彆人的麵子他可以不看,可張伯父的麵子,他卻是一定要給的。
至於為什麼?他也說不上來。
張巒交待完一抬頭,見劉健竟親自迎了出去,連忙帶著祝又樘上前行禮。
可他這廂行了大禮,卻見祝又樘隻是微微抬手施禮,不由在心裡著急地“哎呀”了一聲——這孩子一到關鍵時刻,怎麼淨犯傻呢!
“快給大人行禮。”他低聲催促道。
說著,看向劉健,笑著道:“大人莫怪,這孩子生性純直,乍見大人尊顏,一時隻顧著瞻仰,竟將規矩忘了。”
祝又樘訝然。
他的前嶽父不僅是個哭包,在解圍拍馬屁這上頭竟也是極出色的人物。
“張監生這是哪裡的話!”劉健連忙上前將張巒扶起,一邊看向祝又樘道:“小仙童可是湖州百姓的大恩人,此番論起來,本官愧不能及,若要行禮的話,本官還應替湖州百姓向小仙童行禮才是啊!”
說著,就朝祝又樘深深施了一禮。
張巒驚詫地看著這一幕——竟還能這麼乾?!
祝又樘也詫異了一瞬。
他前世當真沒發覺劉大人竟也如此……圓滑。
劉健看著麵前氣質不凡的孩子,努力壓製著內情的激動之情。
“劉大人如此高風亮節,謙虛豁達,實在令人欽佩!”張巒回過神來,忍不住讚歎道。
說話間,又悄悄捅了捅祝又樘。
祝又樘明白了。
這是一個人拍馬屁還不夠,須得拉著他一起。
“……劉大人果真如傳聞中一般心胸寬廣。”祝又樘在心中歎了口氣。
劉健受寵若驚地笑著搖頭:“愧不敢當,愧不敢當——快請入座!”
又立即著人去上茶。
可偏偏有張巒拘著祝又樘,非要他先坐不可,劉健唯有緊挨著椅邊虛坐著,且饒是如此,仍有如坐針氈之感。
張巒這才以眼神暗示祝又樘與自己一同坐下。
劉健瞧在眼裡,隻能在心裡歎上一句——無知者無畏。
立在一旁的仆人卻在心底犯起了嘀咕……大人素日裡最愛探聽八卦之事,怎麼如今這小仙童就在眼前,卻不見大人多問一句呢?
大人突然這麼矜持,還真是讓人不習慣呢。
張巒又似閒談一般地將祝又樘的事跡與劉健複述了一遍,生怕劉健漏掉了什麼,在得了劉健連連點頭之後,他方才道明了自己的來意。
張巒獻上了一折關於災後重建事宜的提議。
劉健接過了看,而後稱讚不止。
其上諸條提議不僅周密,足見用心程度,更難得的是,在針對時弊的前提之下,又做到了推陳出新。
張巒笑著說道:“大人謬讚了,實則這些提議本是家中犬子在信中之言。門下昨日與三弟談起災後之事,忽覺有用,便結合當下略作改動,想著若能呈於大人,許可儘綿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