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豐帝又連連說道:“朕意已決,祭天大典是必要取消的——國師不妨回文思院細觀星盤,朕估摸著,此中天意定有變化。”
他越想越覺得冥冥之中有天意在指引他糾正錯誤。
事已至此,繼曉也無法多勸。
說了多了,反而會顯得自己彆有私心,許還會斷送後路。
他向來不說無用之言。
倒不如再另想辦法改變皇帝的想法。
繼曉沉思片刻,雙手合十,念了句佛:“陛下貴為真龍天子,既有此夢,定有起因。隻是事關重大,且容貧僧設法重新推演之後,將結果稟於陛下——到時陛下再作決定不遲。”
昭豐帝點點頭:“有勞國師了。”
他知道,如這等不可明言的天機,再三推演窺探,是極折損修為的。
“為陛下與大靖百姓分憂,乃貧僧分內之事。”
繼曉語氣慈悲。
“貧僧告退。”
“劉福,送國師。”
昭豐帝有些疲憊地坐回了椅中。
“陛下,程大人已在殿外候了近一整日了,說是有要事要麵見陛下。”劉福折回來之後,輕聲提醒道。
昭豐帝無力地歎了口氣。
“讓他進來吧。”
他這兩日當真是稱得上勤於國事,就連求仙大業都荒廢了。
他早就說了,當皇帝真的極耽誤事。
程然走進殿中行禮。
昭豐帝抬起眼皮子看他一眼。
“程愛卿說吧,有什麼要事?”
“回皇上,是關於祭天求雨之事。”
昭豐帝按了按太陽穴。
怎麼又是這事?
難不成程愛卿也做夢了?
“陛下有所不知,因昨夜大永昌寺祭壇忽然起火之事,惹得百姓們紛紛議論,都說是上天警示……白日裡,更有不少百姓擊鼓陳情,想求得陛下重新思量祭天之事。”
程然刻意沒提那些擊鼓百姓的身份,和他們為自己兒女求情的話。
隻說成尋常百姓,反而顯得是民心所向。
咳咳,反正他們本也隻是尋常百姓而已,說起來他也不算撒謊。
昭豐帝點點頭。
“朕正在考慮取消祭天之事。”
這話過於突然,倒叫程然聽得一愣。
他原本準備了許多話呢。
還有那些在殿外沒等下去的同僚,走之前也有話要他傳達給皇上來著。
他都沒來得及說呢,皇上竟然自己鬆口了……
程然反應過來,忙道:“皇上英明。”
“彆給朕扣帽子,朕還沒決定呢……”昭豐帝歎氣道:“以活人祭天,你們個個反對……可若取消祭天,遲遲不見下雨,還是有人要戳朕的脊梁骨,說朕失德,朕容易嗎?圖得什麼?”
見皇上委屈上了,程然忙道:“皇上若下旨取消活人祭祀,必會被百姓稱讚的。下雨與否,自有天定。”
“稱讚?怕是隻有那保住孩子的寥寥幾人罷了。其餘之人,指不定要如何罵朕反複無常,誤了大事呢。”昭豐帝話語中仿佛看透了一切。
程然呆了呆。
皇上這會子腦子倒挺清醒的……
“罷了,反正朕也不是什麼明君,由他們罵去就是了,到底也傳不到朕耳朵裡來。”昭豐帝起身,朝著打坐的蓮花台走去,一副超脫的語氣:“凡塵俗事,凡夫俗子罷了……朕自清淨著呢。”
說話間,人已盤腿坐上了蓮花台。
“……”
程然默默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