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所以借青梅之手,便是做好了倘若事情敗露,也可以脫身的準備。為此,她處處謹慎小心,儘量不留下痕跡證據——
可竹林曾出現過的那個夥計,卻是意料之外的。
若是其他人還且罷了,京城如此之大,無從找起,可偏偏那人身穿白記茶樓夥計的行頭,占了個身份明確不說……竟還被青梅這賤人記了下來!
青梅自幼為婢,在進了曲芳樓之後,察言觀色、眼皮活絡更是必不可少,因此練就了一副記人樣貌的好本領。
她將那夥計的年紀樣貌身形大致形容了一遍,程然當即命人擬了畫像,前去白記茶樓找人。
張眉妍藏在衣袖中的雙手,已經浸滿了冷汗。
此時,阿荔湊在張眉壽耳邊,小聲嘀咕道:“姑娘,您說這青梅也真是蠢的離譜。她如今落得如此田地,不去怪前大房這個始作俑者,卻要來怨我們張家——奴婢說句難聽的話,若奴婢換成她,即便要毒,也要去毒死前大房他們才對!她倒好,還倒過來被張眉妍利用了個乾乾淨淨。”
聽阿荔言辭耿直,張眉壽眼中不禁浮現一抹笑意。
人的腦筋本就千奇百怪,且奴性這種東西,對有些人而言,一旦養進了骨子裡,輕易是不好拔除的。
對青梅而言,隻怕自幼便認定了前大房才是她和她爹娘真正的主子。
“她若能有你這份覺悟,也就不至於將自己逼入絕境了。”
阿荔聽得眼角眉梢都是得色,脊背也挺得更直了幾分。
姑娘這是在誇讚她吧?
而此時,一道冷冷的聲音,忽然傳入主仆二人耳中。
“不知約束下人言行且罷了,竟還與下人一同公然論人長短,張姑娘還真是好教養啊。”
阿荔頭一個皺眉。
這聽著一腔正直,卻偏偏分外惹人厭惡的聲音,好像在哪裡聽過似得。
阿荔扭過頭,就見得一張長相儒雅卻臉色緊繃的少年麵龐。
原來是這廝,怪不得說話這般招人嫌呢!
不必自家姑娘開口,阿荔已經自行反諷道:“嫌犯已經認罪,受害的是我們家中大公子,我與我家姑娘閒談兩句,怎還成了論人長短了?那照此說來,偷聽姑娘家悄悄話的鄧公子,又是何等教養呢?”
她與姑娘已經足夠小聲,他卻還聽著了,這不是偷聽又是什麼?
這般眼盲心瞎,已經不多見了,沒想到如今還練就了這般猥瑣的本領,還真是世間罕有啊。
她聲音不低,引得不少人都看了過來。
鄧譽臉色一沉,皺眉看向張眉壽:“張姑娘便是這般教導貼身丫鬟的嗎?”
“是又如何?”張眉壽皺眉反問道:“偷聽還有理了?”
鄧譽臉上一陣紅白交加。
片刻後,方才從唇齒些擠出幾絲譏誚來:“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叩門。你若言辭坦蕩,又何懼為人所聽。”
方才若不是聽她們說的實在難聽,他也斷不會主動開口。
張口閉口一個毒死前大房,實在令人聽不過耳!
“且真相未明之下,便對她人滿口揣測,未免過分刻薄狹隘。”
他像是想將攢了許久的不滿都借此時機倒出來。
“這位公子當眾出言刁難一位姑娘家,豈不更是刻薄?”
祝又樘不知何時走了出來,緩步行至張眉壽身前,不著痕跡地將人擋在身後。